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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二,宜嫁娶。
热闹的凤舆仗辇一路从康平候府走到了皇宫正殿,虞昭戴着繁重的凤冠霞帔,端坐在凤與内,面色平静。
她看着送亲的康平候府众人笑得喜庆而欣慰,她的姨娘却捂着帕子低头垂泪;她看着这仪仗穿过繁华的都城,穿过喧闹的人群,一步一步带着她入了宫墙。那宫墙又高又深,朱红的漆在细雪里看起来也寡淡暗沉。
渐渐地,能瞧见正殿的模样了,虞昭叠放的双手也不由得悄悄握紧了些。
很快,她就要见到那位暴君了。
入了殿,凤舆停下。虞昭伸手,扶着宫人的小臂下了地,她缓缓拾阶而上,视线微抬,目光便落在了那站在高处的男子身上。
年轻的帝王穿着一身特制的婚服,站在高处等着她静静走去。他生的剑眉星目,俊美威严,脸色并不算十分康健,还透着几分大病初愈后的苍白。但奇异地,这并不影响他的俊朗,甚至冲淡了几分他身上的骇人气势,亲和些许。
虞昭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几乎是她出现在正殿里的第一瞬间,那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裸的,带着明显的侵略性,像是一头捕食的狼。
大抵能坐上这九五之尊位置的人都这样吧。
虞昭努力忽视这目光带来的不适感,低头收回视线,专注地走着台阶。
一步,一步。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那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越发灼热。
距离这帝王仅有一两步台阶时,他忽然伸出手去,勾住虞昭的腰,猛地将人扯入了自己的怀中。
身旁的宫人吓了一跳,就连底下的百官也因这举动静了一瞬。
众目睽睽之下,封后大典之上,这这这……这是不合规矩的!
可帝王凌厉的视线一扫,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虞昭被迫侧头埋在男人怀里,急促有力的心跳声一声声传入了她的耳中,声音沉闷铿锵,仿佛要将她胸腔里的那颗心脏也震得和他同频。
她这才发现这人身量极高,自己窝在他怀中时不过堪堪到他肩头。箍着她腰肢的那只手手劲很大,方才那一扯便几乎将她整个人扯了起来,撞进怀里。
腰间的手臂箍得很紧,虞昭再如何镇定,这一世也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想让对方放开,却顾及他的身份不知如何开口,只好抿紧了唇。
片刻后,这人终于放开了她,将她放在了身旁。
那只手却没有离去,反而往下紧紧牵住了她的手。大掌将她细白的手指团团包住,力道握得虞昭手痛。虞昭不适应这样的牵手,手指微微动了下。
左侧上方传来年轻帝王低沉的嗓音,他像是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沉沉的声线里带着微微的颤抖,“站好。”
哪里没站好了?没站好的分明是你。
虞昭嫣红的唇瓣抿紧了些。
不过却是没再试着挣脱了。
大殿之下,文武百官齐声恭贺,乌泱泱的人群声声不歇。虞昭立在高台极目远眺,看到殿外连绵的宫墙,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情绪沉淀下来了。
册封礼毕,在礼部的奏乐声中,皇帝放开了紧攥着她的手,由着宫人将她引入昭元殿。繁琐的礼仪暂告一段落,虞昭坐在大红缎面的婚床上。
周围有片刻的安静,怀玉立在她身旁,沉默不语。
虞昭纤细的手指攥了攥大红的婚服。
刚出府时,她可以满面带笑地和姨娘告别,可以镇定地去面对即将要到来的深宫红墙。可她不过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这会儿安静下来,先前压抑的情绪便忽然涌了出来。陌生的宫殿、陌生的夫君、前方未知的危险……虞昭难以自抑地感到了一阵恐慌。
她有点想姨娘了。
宫嬷进来,毕恭毕敬地行了跪拜之礼。宫女们端着一列合卺之物鱼贯而入。
虞昭心头一紧。
早在康平候府,虞昭就听姨娘说过普通女子的新婚之夜,她也看过那画着小人打架的画册,上辈子也都嫁过苏宴了,心里对闺房之事自然清楚得很。眼下合卺之物已经准备好了,那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也很快了吧?
虞昭难为情地咬了咬下唇。
“娘娘,该沐浴更衣了。”
虞昭将手交给宫嬷,任由宫女卸下身上厚重的钗环礼服,一头青丝如瀑般散下,衬得那张小脸更加明艳娇媚。
沐泽过后,虞昭身着一身红色襦裙素衣,不带任何首饰,静静坐在床边。
宫女宫嬷都退下了,连怀玉也出了房门。
她唯有安静地等着皇帝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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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盈盈,暗香浮动。
此时的元和殿偏殿中,却是气氛诡异。
今日是帝后大婚的喜庆日子,按例,朝臣们应当在册封大典后与君主共进晚宴,说些庆贺的话。可那首位上皇帝阴沉沉的脸色,却硬生生阻断了朝臣们开口。
君心难测,他们猜不透这位年轻的帝王在想些什么,只好低头吃菜,一语不发。
皇后不是已经娶到手了吗?为何这圣上的脸色却仍如此难看?
朝臣们猜不透他的心思。
或者说,从上月大病醒来时,他们就已经看不懂这位帝王要做些什么了。
先是急急忙忙让人下了一道圣旨,将虞家三女封为皇后。接着,又拖着病体,吩咐手下人去查一个名叫苏宴的男子,那苏宴分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举人,要说有哪里特别,便是此人连中两元,才学不薄,十分有望在明年的春闱中高中。可大晋朝有才学的人这么多,比苏宴更厉害的不在少数,若说皇帝是因为才学看上了此人,未免有些牵强,更遑论圣上查到此人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他从春闱考生名单里除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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