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扯上云簇的几位皇兄,虽然早已料到,还是耳边嗡嗡得烦。
云簇漫不经心地敷衍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地点,一下,两下……
数到三十的时候,轻蝶进来了,“主子,传膳吗?”
云簇蹙眉斥道:“没见有客在吗?先搁着吧。”
轻蝶满脸愁绪,欲言又止,汤仪便主动起身,“时辰不早了,公主玉体金贵,老臣便不打扰了。”
云簇抬手掩唇咳了一声,压下微微上扬的嘴角,为难道:“那……来人送汤大人。”
汤仪告辞,云簇临了嘱咐了一句,“还望大人不要把我在曲阳的消息透露出去。”
“自然。”
汤仪这边一走,那边传膳的婢女便鱼贯而入,侧间撑起一张大桌,对面的小几上摆了两架消暑的水车。
她惯是会享受的人。
云簇早就饿了,婢女给她布菜,又将她爱吃的都挪近了。
“殿下。”这时,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云簇回头,只见有人敲了敲小间的窗,她挑挑眉,推开窗子,果然见外面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持剑少年。
眉眼和江一足有五成相似。
此人名江其,是江一的七弟,上面还有五个姐姐,自小被宠着长大,性子相当活泛,又因为和云簇年纪相仿,所以自小便跟在她身边。
先前云簇离京时,怕连累他被罚就没带他一起出来,还是云治来过之后,写信回京叫江其过来接着保护公主。
而江其这两天才到,云簇又紧跟着把他安排出去了。
江其踮着脚,下巴搁在窗沿上,“殿下,您叫我查的,我都查到了!”
云簇哦一声,招呼他进来,“说说看。”
江其先笑嘻嘻地叫了一声轻蝶姐姐,又给云簇行礼,然后才道:“那姓季的还真有蹊跷,那日我跟着他,他竟然在小巷子里绕了两圈,像是知道有人在跟踪似的。”
“是么?”云簇问,“那他近日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哪?”
“就是城里的书斋和普陀寺。”
“普陀寺?”云簇神色微动,“那昨日……”
江其知道她什么意思,但摇了摇头,打消了她的疑惑,“昨日他一整天都待在城内的书斋,属下是亲眼看见他出去进来的,直到黄昏后才出来。”
一整天都在城内,那便不会在跟踪她了。
云簇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倏地想到了什么——
昨日遇见,季文说他出来买书,可他原本就待在书斋里,怎会特意再晚上出来?
第14章 是敌是友
云簇的眉心一点点收紧,按着桌角的手指也用了些许的力道。
他在说谎。
或许晚上的相遇,这些日子所有的遇见都是事先计划好的,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云簇沉默凝思,未发一言。
轻蝶和江其见她在想事,也未曾打扰。
竹帘在这时被人撩起,一脸困倦的章宁书走进来,正打着哈欠,看见屋里这几个人木头桩子似的不说话,奇怪地问:“怎么了?”
她坐到云簇的身边,将头埋到她的脸上,看上去随时随地都要再睡过去似的。
云簇思绪被她打断,也没生气,拿手指顶顶她的额头,无奈问:“姐姐,你比我起的还晚,这么困吗?”
章宁书闷声点了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指了指桌上摆开的午膳,“为什么傻楞在这,不饿吗?”
云簇没瞒她,将季文的事儿大致说了说,又讲出了自己心中的怀疑。
章宁书蹙眉想了一会儿,没说话,先拿起汤勺给云簇盛了一碗莲藕汤,然后才说:“怀疑什么?去查不就是了。”
云簇一怔。
章宁书也觉得奇怪呢,“你从前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等小事还需要纠结得连午膳都忘了吃?江其不是在这么,叫他继续跟着查不就得了。”
云簇也不明白自己在犹豫什么,自己给自己挽尊道:“我不是还要从他这打探沈慕的消息么。”
章宁书更不明白了,她握着汤匙的手一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挑了挑眉,“直接叫人抓来问,不比你旁敲侧击来得踏实?”
云簇瞪她,“那么粗鲁干嘛?”
章宁书觉得好笑,“不是你一脚踩断那汤什么玩意儿一条胳膊的时候了?”
云簇反驳,“那能一样么,季文就是个书生,你没见过他那双手,比寻常的闺中大小姐都白嫩纤弱,再说了,又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跟踪我,万一弄错了呢。”
章宁书再度挑了挑细眉,认真而探寻地盯了她许久。
直把云簇看得有些发毛,才收回目光,伸筷子去给她夹菜,“也对。”
云簇得意地扬了扬眉,招手吩咐江其,“先去找人给我盯着他,不!叫人把他可能去的所有地方都给我守住,我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是敌是友。”
“是!”
-
五日后。
东城的一条小巷子里,阴暗无光,偶尔会有窸窸窣窣地轻微声响,是野猫从墙上溜过。
咚得一声闷响,在夜幕和晚风的遮掩下并不怎么显眼,四周更是连个人影都没有,没人会在意这边。
“少爷,少爷……”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墙根底下响起。
有人被扶了起来,借着那一点微弱的月光能看到他的脸,额头青肿,眼里藏着狰狞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