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想提醒她慎言。
然而就在这时,太监尖利的禀报声响彻整座宫殿。
“曲阳公主到——”
一顶精致的凤撵直接被抬到了扶摇殿的门前,帘布被撩开,云簇被人恭敬地扶下步撵。
她今日特意打扮过。
她穿着一身红色百鸟裙,裙面上绣着一只展羽的凤凰,每一步走过,裙摆微微拖地,在日光的映衬下,凤凰翅膀流光变换。
妆容也精致,眉心画着一点娇粉,像是桃花瓣落在额间,给料峭的末冬填了一点颜色。
她缓步走过来,众人纷纷跪下行礼问安,云簇抬手抚了抚耳边垂下的步摇流苏,璀璨的宝石如天上星子,却始终不如她眸光半分光彩。
“参见曲阳公主——”
云簇抬手示意众人起身,温和一笑,“诸位不必多礼。坐吧。”
大家纷纷应是,却没人敢走在公主前面,云簇笑着先离开,然而刚迈出几步就停住,她转过身,有些疑惑地打量着其中一小波人。
神色颇为认真。
被打量的几个人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穿得不得体,或是脸上有什么东西,纷纷开始不自觉地互相对视。
云簇却在这时候提出疑惑,“这位是?”
大家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等看到是谁之后,不由得齐齐屏住呼吸。
云荣秀的面色唰一下涨得通红。
轻蝶十分自然地答:“回殿下,这位是庄河王府上的荣秀郡主。”
“原是荣秀堂妹——”云簇了然地点了点头,温和道歉,“抱歉,荣秀堂妹,我以为庄河王叔已经离京了呢,原来还在京中吗?”
可是这句话,却无意雪上加霜。
云荣秀的脸色由红变白。
这下,周围人谁还看不清,这位郡主大人口中说的怕是每一句实话,人家根本就不认识她呢。
有人眼睛里的鄙夷藏都藏不住。
云簇却恍若未见,她朝云荣秀招了招手,“既然是堂妹,就坐在本宫身边吧,也算是本宫照顾家人了。”
她说着,便吩咐宫人在自己的身边加一个位置。
生辰宴会很快开席,云簇坐在最上首的主位上,轻蝶跪坐在她的左侧伺候她布菜斟酒,而另一侧则是云荣秀。
云簇优雅举起酒杯礼敬诸位宾客,云荣秀却从头发丝都透着丧气,被衬得倒像个宫女。
云簇的余光瞟见她,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云荣秀咬牙切齿,用只能她们两个人听到的声音质问:“何必如此羞辱我?”
云簇讶然地抬了抬眉,惊奇道:“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
云荣秀这回不说话了。
云簇撂下筷子,拿过旁边的绢帕给自己擦了擦唇角,动作优雅且大方。
她擦过之后,便直接将绢帕扔进了脚边的渣斗里,仿佛那上好真丝织成的手帕是一团染了墨的废纸,不带半分心疼。
云荣秀看着她这动作忍不住一愣,云簇却只是微微一笑,她握着酒杯轻轻敲了敲,说:“你知道吗?这世间有一万种办法可以收拾一个讨厌的人。”
“但是,有些人却不值得。”
她将酒杯撂在石桌上,杯底触壁发出一声轻微的锉声,“并且,很没必要。”
云簇莞尔一笑,“毕竟,我的身份摆在这,只要我讨厌一个人,有的是人想方设法地会帮我除掉她。”
“因为,没人敢让我不开心。”
她的语气很轻,明明是很让人得意的一句话,她却说得轻描淡写。
云荣秀看着她这样子,莫名有些发怵,她不由自主地咬了一下嘴唇。
云簇轻嗤一声,抬手摸了摸她身上的华贵衣裙,“如果你这个郡主还想好好当下去,最好就不要再给你的父王惹事。毕竟,你们能在庄河活下来,也挺不容易的。”
“衣服料子不错。”云簇掸掸手指,“可惜在京城,早就过时了。”
云荣秀的脸色霎时雪白。云簇该说的都说了,便也不在理她。
后半场的宴会有些沉默,但很快就有人来及时将沉默打破。
“皇上赏赐到——”
见喜带着一折金黄的礼单走进来,展开宣读,“皇上有旨,赐曲阳公主嵌珠宝云纹铜镜一对,青玉刻诗如意一对,金镶玉累凤珠冠一对……”
礼单长到念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丰厚程度足以让任何人咋舌,但云簇立在最前,只是十分淡定地领旨谢恩。
每年都是如此,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见喜将礼单合上交给云簇,云簇双手接过,见喜说:“殿下,皇上的赏赐已经给您直接送到公主府去了。”
公主府?
云簇一愣,今年怎么是送到了公主府,她平日并不常在那住啊?
正想着,见喜扬了扬拂尘,从袖子里竟掏出一卷圣旨来,“曲阳公主听旨——”
云簇一怔,对上见喜含笑的眼睛,缓缓跪下,整个屋子都跟着她一并,乌泱泱地矮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长女曲阳公主云簇,中宫嫡出,柔顺温成,娴淑德善。今有抚南王府二子沈慕,德才兼备,忠正良孝,可堪良配。故而今下旨赐婚,一切成婚事宜皆由礼部责成。望汝二人同心同德,勿负朕心。钦此——”
这竟是一桩赐婚的旨意。
云簇实在有些措手不及,她懵了一下,还是跪在她旁边的轻蝶小心翼翼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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