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手中的玉梳,顺着那缕缕柔顺的发丝滑落。小主子的发色仿佛是为了衬着那对眸子而生的。那双瞳孔像极了年少时的国公大人,浓墨般的颜色,不觉见便能让人深陷…
星檀是睡不惯承乾宫的。
她原先的坤仪宫要更幽僻一些,这里离皇帝的养心殿近,又离裕贵妃的惠安宫近。她便总觉着人多车杂,不够安静…
“去另外取本话本子来吧。”她吩咐丘禾,昨日的那本已经看完了。
丘禾与银絮都是她从江南带回来的丫鬟,自打小儿便伺候在身边的,贴心。
丘禾抱着话本子回来的时候,不慎碰倒了床榻旁的小木方桌,抽屉里杂样儿的图纸稀稀散散落了一地。丘禾弯腰下去捡,却是头回见那上头的图案,脸上一阵阵泛着红。
星檀被那声响惊动,看了过来,方见得丘禾从地上捡起一份儿避火图,颤颤巍巍,顶着烧红的脸蛋儿送来她眼前,“娘、娘娘,这是什么?”
星檀勾了勾嘴角,接过那避火图,“是嫁妆。”
是呀,嫁妆。
这避火图,回到京城要入宫之前,母亲与她了几卷。
远在江南的时候,祖母也与她备了一些。
江南夜色柔美,秋日桂花香气甜美,窗外夜莺啾啾鸣唱。
她依偎在祖母怀里,静静听着祖母当年是如何抢了新科状元做夫婿,而祖父那时石头一颗的心,又是怎么被祖母捂暖的…
那时的她,对新婚与夫君还满怀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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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大雾散去,阳光丝丝缕缕,已开始透着午时将来的热辣。
星檀将将用过早膳,桂嬷嬷便领了施太医进来。
施太医让带来的小药官送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又与星檀禀道,“娘娘,这坐胎药还得趁热喝下。”
“有劳施太医日日费心。这药放下吧,本宫一会儿喝。”
这是太后姑母与她搭桥牵线的太医,调理着她的身子。
姑母得罪了皇帝,国公府也得罪了皇帝,陆家的女儿入了宫,早为陛下诞下皇嗣,方好借着新生的骨血,平息帝王的怒火…
等桂嬷嬷送走了施太医。星檀却起了身,端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汤,去了后院。
院子一角,小小的桂花苗儿被风吹得不停地抖动着枝叶,单薄得可怜。星檀将那黑乎乎的汤药,灌溉去了桂花儿苗儿脚下的泥土里。
这些药材大补,小桂花苗刚刚经历一场大劫,险些没了命。多多浇灌,才能快快长大。
“娘娘…”桂嬷嬷不知何时立在了身后,“您怎又来看这颗苗儿了?”
自从早几日坤仪宫大火之后,桂嬷嬷便觉着这颗小苗儿不大吉利。主子那日分明已经从大火中走出来了,却还要回去救这颗小苗儿,手上方烙了块儿烫伤。虽说这桂花苗儿是从江南带回来的,可哪儿能有主子的命重要?
星檀知道桂嬷嬷又犯了嘀咕。
可桂嬷嬷怕是不曾察觉,于这深宫之中,念想比人命重要,那虚弱又缥缈的小东西,需要最柔软细腻的呵护…
桂嬷嬷见得主子手中的药碗,还有小桂苗儿脚下湿润的泥土,这才明白主子方做了什么?
“娘娘,那坐胎药?”
星檀伸手过来,等桂嬷嬷扶起来她的手臂,方缓缓往殿内走回去:
“嬷嬷,我怕是要让姑母失望了…”
第2章 寒夏(2) 玉戒
寿和宫中松柏成荫,山高水流,虫鸣鸟唱。然而一方见地的园林,却不见一人。石板上厚厚的青苔,正提醒着来人,再精美的园林,也不过是一座牢笼罢了…
安小海被留在了偏殿门前,星檀只由得刑姑姑扶着,入了里头。
屋子里袅袅烟圈缓缓升起,太后斜靠在垫起凉席的暖阁里,正细细品味着烟草香气…应嬷嬷正一旁打着扇儿,见得星檀来,方停了停手中的活儿,与星檀作了礼,随后轻声凑到太后耳边:“娘娘,是皇后娘娘来了。”
太后缓缓放下手中的青玉烟枪,这才由得应嬷嬷扶了起来。
星檀福了一福礼,抬眸便见得姑母的视线正从自己小腹上扫过,她的心口也跟着紧了一下。
姑母口中嗫嚅了两下,却并未问起那件事儿。反倒是在僵持的面容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伸手招呼她坐过来,“听闻那日坤仪宫大火,你受了些伤,如今怎样了?可还疼?”
姑母话语温软,如以往一样。只是那张明艳的面容,早在四皇子翊王被流放西南之后,便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眼角的细纹露出年月浅影,不需皱眉也能见得额间的一抹川字…
星檀答道:“已然好多了,太医说,只需隔日换药,最快一个月,便能好全。”
“那便好。”太后笑得很是吃力,却提起另一回事儿。
“府上知道你受了伤,递上来了帖子,你母亲终归不放心,过两日带着月悠入宫来看看你。”
“嗯…”星檀笑得十分平静,那位七岁便将她送去江南的母亲,又有什么好不放心她的呢?她淡淡问着姑母:“月悠回来了?”
应嬷嬷端上茶水来,太后轻轻搁去面儿上的浮沫,叹声儿道,“我本愿她能跟着我誉儿一道儿去西南封地,可你母亲终究是放不下这个女儿的…回来就回来吧…”
早时先皇驾崩,太子被害,翊王登基成了众望所归。翊王府前门庭若市,替权贵们攀附姻缘的媒人不计其数,然而太后一纸懿旨,与幺妹和翊王指了婚,贵女们的凤凰梦落入了泥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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