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公公恭了恭身,回话道,“江总管那边说,陛下还在养心殿里忙着,可不一定。”
裕贵妃面上的失落一扫而过,却强撑着几分颜面,笑道,“陛下忧心朝政,是百姓的福分。我们便先开了席吧。”
来公公忙去张罗了。
花酿冰酒端上席来,清凉宴方算是正是开始。
一同上场的,还有华庭轩编排的歌舞。那领舞的女子,妖娜窈窕,美则美矣,只是众人只需少许留意,便能见得那双眉眼之间,与上座的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
观舞之间,妃嫔们纷纷四下小议起来。
星檀也察觉到了些许,并不太置于心上。却听得一旁来公公凑来与裕贵妃禀报的那一席话。
“方奴才也是从东厂那边听得的。陛下让人将吴妃的死讯,告知了两位吴大人。吴尚书疼爱女儿之至,病重呕血,方在流放路上病逝了…”
来公公的声音不大不小,星檀正好听见,手中端着的冰酒顿了一顿,险些倾倒了下去。
邢姑姑忙来帮她接下了酒杯,“娘娘伤还未痊愈,还是用些热茶吧。”
星檀望向邢姑姑,点头轻应了一声。邢姑姑眼里几分安慰的意思,方让她定了定心。
裕贵妃这才轻声斥着来公公,“可莫要说了。”那双凤眸又挪来星檀面上,小声试探,“嫔妾险些不记得了,娘娘与吴妃,儿时是很要好的…”
“佳人早逝,难免令人惋惜。”星檀并不想在此与裕贵妃交代她与吴妃的关系,便草草敷衍了过去。
热茶端来她手中的时候,台下的歌舞便就停了。领舞的舞姬上前一福,“阿兰拜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星檀免了人的礼数,却见那舞姬眉眼之间扬起几分傲意。“阿兰还未谢过皇后娘娘。”
星檀不明,“本宫是初次见你,何时曾与你有过恩惠?”
“前天夜里陛下来华庭轩观赏歌舞,对阿兰恩宠备至。人都说,是因得阿兰与娘娘长得有几分相似,方能得陛下圣眷。阿兰自然须得谢过娘娘。”
星檀心中顿了一顿,长得相似方能得圣眷,这话,她也曾听过一回。
那时她初初承宠,宁妃便借着新春花宴,与她“善意”的提醒了一回:“娘娘这些年远在江南,怕是不知道,陛下手上那枚白玉扳指,与令妹的是一对。娘娘眉目间又与令妹有七分相似…陛下果真是爱惜陆家的女儿们的。”
宁妃父亲兵部尚书宁志安,早年便是首辅长孙大人的门生。如此想来,这三番两次“善意”的提醒,倒不难猜出是谁的意思。
星檀微微侧眸,余光在裕贵妃身上扫过。不必等她亲自开口,候着一旁的安小海已开口帮主子说话。
“区区华庭轩舞姬,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胆敢与皇后娘娘相较?”
“来人,将这贱婢拖下去,杖责三十。”
宫中杖责已是大刑,在场的嫔妃们却升不起任何怜悯,方听得那贱籍舞姬都能得圣眷,入宫半年有余还未曾见过圣上一面的妃嫔们,只觉大快人心。
阿兰倒是不怕,目光定定望向皇后,“娘娘,我是好意来谢恩的,怎就要被杖责了?阿兰受过圣恩,就算要杖责,也得问过陛下的意思…”
昨日夜里有位小公公来告诉阿兰,“万岁爷喜欢你,那可没人敢动你。只是万岁爷日理万机,不定记得册封的事情,你倒不如,去问问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主掌六宫,为人慈善,若知道你的难处,定会为你做主的。”
所以阿兰才不信娘娘会杖责她,一定是这内侍狐假虎威,乱传皇后娘娘的旨意。
星檀不紧不慢,“安公公,是陛下的眷顾过的人,怎么能轻易罚了。便让人将阿兰送去养心殿,问过陛下的意思,该要册封个什么位份。”
星檀并不在意让皇帝多见这姑娘一回,就像皇帝也并不在意与她欢好之后,再戴上那只陈旧的白玉扳指…到是一个华庭轩的舞姬,明目张胆问她要位份,着实是有几分让人“钦佩”的…
一抹明黄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负手走入玉书台中。多年来驰骋沙场的身姿,挺拔如松柏。周身气度浩然,让人不禁有些生畏。
妃嫔们这才恍然,方顾着看戏,不曾见得圣驾到了。众人齐齐跪礼,星檀也起身来作了礼数。
玉书台里顿时一片安静。都领侍江蒙恩引着路,将皇帝引来了星檀身边明黄篷伞的坐席。
皇帝落座,方与众人道了平身。那双墨玉般的眸色在庭中跪着的阿兰身上一扫而过,随之淡淡开了口。
“杖三十,太轻。”
“大庭之上冲撞皇后,当杖百。”
众人皆是一惊,杖百与杖毙无二啊…
第3章 寒夏(3) 侍君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江蒙恩已吩咐了几个内侍,要将阿兰押下去。
阿兰不服,带着哭腔高声喊着:“陛下,陛下你不记得那日在华庭轩了?”
话没落,阿兰的嘴里被塞下个圆润的木球。与皇帝办事儿,江蒙恩的人向来手脚利索。这木球专为长舌之人而作,堵着口中声儿都发不出,更莫提说话了。
方圣上行来玉书台之时,舞曲将毕,便将阿兰与皇后谢恩的好戏,尽收眼底。
其余的人或许还会为这阿兰觉着惋惜,可江蒙恩日日伴随圣驾,很是清楚,那日陛下在华庭轩犒劳镇北将帅,不过点着阿兰上前,用扇抬着人下巴多看了两眼。宫中美人不计其数,那些自以为是个玩意儿的,往往玩意儿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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