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让小公子白白浪费了一整日。入了夜,她寻去人家帐前道谢。
小公子却道是,“便当是陪着郡主秋游了。父亲说,日后回了江南,还会与府上多往来。到时,郡主莫嫌盛某烦人才好。”
她笑了笑,谢过了,方走开了…
大梦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窗外缓缓传来沉重的祭祀钟声。
阳光透过窗上的薄纱,在殿内洒下一道道光痕。
桂嬷嬷与丘禾似在窗下忙碌着什么,星檀方缓缓开了口,“有些饿了,嬷嬷…”
她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可许是那汤药起了作用,昨夜里该是发了几回大汗,身上也不疼了,只是被桂嬷嬷扶着起身的时候,还有些头重脚轻。
“娘娘觉着怎么样?”
星檀想起昨夜里江羽说过的话,“好了,不疼了。也不觉着难受。想吃东西了。”
她乖巧得像个孩子,方再问着,“小江公公呢?”
丘禾捧着一叠厚衣服送来主子眼前。“小江公公与娘娘寻来的干净衣裳,若娘娘好了,一会儿便换上吧。他说往山顶去,娘娘不好穿皇后的衣物的。”
星檀见得那些厚衫,虽都是素色,可却是全新的。也不知他连夜从哪里买来。她记得,那年去山顶,为了方便,她还作了男装打扮。
她忙嘱咐桂嬷嬷:“那便快些用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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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山顶的绿径清幽无人,秋风吹得树林沙沙作响,地上阳光的斑驳,也一同晃动。
江羽一身便服,在前头与星檀引着路。星檀没多带人,只让桂嬷嬷跟着。
别人许认不出来这盛家公子,桂嬷嬷却是知道的。
那年还在江南,两江总督便来府上与小公子议过亲事,可老太太念着主子尚小,先帝亲封的朝阳郡主的婚事,也不是老太太一人能定的,便推却了回去。
小主子不大知道这些,只喜欢喊小公子一道儿玩儿。江南宴上偶遇了,寺院儿里同游,若不论身份,外人看去,到似是佳人一对。
后来盛府出事,盛家公子轮落为奴,却不知怎的,来了这皇城,与皇家做了内官…那么好的公子却落得身有残缺,多可惜呀…
行来山巅,耳旁是潺潺水声,脚下还扬起着瀑布的水雾。松林高木被雾气缠绕,深吸一口,冰凉彻骨,让人心境爽朗。
绕开这朵雾云,方能见山下景色。一眼看去,万物渺小,唯有山水广阔。
星檀忽觉,昨日李太医那一席话,似也没那么重要了。许没了那些生儿育女的琐事儿,她的日子还能过得再洒脱些…
江羽负手立在身旁,难得说起那年的事儿。
“郡主顽皮,非要上那老树看景,险些蹭破了膝盖。可还记得?”
被他戳及短处,星檀自也不甘示弱。“承羽哥哥那时候,还引得小村姑喜欢,要拉回去做上门女婿呢。好在有我,棒打鸳鸯!”
二人相视,一笑了之。
眼前那颗老树早已枯死,只剩了光秃秃的一截儿树干。那村姑,许也早就成家完婚,生儿育女了吧…
而他们都长大了。
一时阳光退去,起了大风。江羽方行来风口处,将她护在身下。
“不宜多呆了,久了要着凉…”
星檀听话,唤来桂嬷嬷,“我们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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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过午时,祭天的礼程方才结束。
因为皇后的病情,礼部昨日连夜修改了章程,全数仪式便由皇帝一人担下了。
江蒙恩侍奉着主子回了行宫。便被主子领着,急着往清露院里来。然寻去了寝殿,只见得常伺候在皇后身边的两个小婢子,皇后却不在殿内…
问起方知,皇后让江羽领着,登高去了。
江蒙恩见主子面色不大好,方小声劝着,“娘娘昨日喝了李太医的汤药,身子该是好些了,方才想出去散散心的。陛下不必太过担心了。”
凌烨问着丘禾,“她果真好些了?”
“回陛下的话,娘娘今儿一早起来,精神便好多了。早膳用了鲜奶羹,和水晶饺,胃口也不错…”
凌烨淡淡舒了一口气,方转背出了寝殿。
这行宫的清露院不大,只一进的院子,园林也修剪得简单。不过几颗松柏,几处花丛,到秋凉之日,难免有些寡淡。
他无心观赏,只快步往外去。午膳群臣斋戒,他不过是抽空回来看看,眼下还得往回去。
然而将将行出来清露院大门,却正撞见江羽回来。
江羽今日一身便服,眼眸不时往后打量着。只因得他背着的人,似是睡得沉…一双玉碗儿勾着他脖颈之前,扣得紧紧的。
桂嬷嬷一旁护着,似是怕那人摔着。
磕在江羽肩头的那张小脸,几分苍白,唇上了无血色。
不是都好了?他心口不知被什么剌了一下,瞬间揪在一处。
江羽见得是皇帝,身上背着人,不大方便,只忙垂首微微作了礼数,方解释道。
“娘娘心里不爽,奴才晌午护着娘娘去了山上。可下山的路上,娘娘又发了热…”
凌烨想要伸手去接,将人揽回来自己怀里也好。
可那双深眸却缓缓打了开了,见得眼前的是他,却视若无物,又瞥开去了一旁,才微微合上…
他落在半空的手,这方收了回来。只沉声吩咐江羽,“你送娘娘进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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