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檀却觉此人甚是无礼,无人通传便入来了小院儿,便干脆懒得动了。
皇帝却与自己寻了台阶下,直落座去了对面的太师椅上,“沈夫人在便好。朕听世子说,你想与文家夫人求情?”
清茴还不知方皇帝也在书房,自将方与世子爷说过的话,又在皇帝面前陈词了一遍。本以为皇帝还要有所取舍,却不想皇帝却应了下来。
“文家夫人待你有恩,到底是替皇家照顾了你几年。若查明文夫人与案件并无牵连,文家其余女眷,便一并豁免也罢。”
凌烨登基以来,朝堂被长孙家一脉搅得人人自危,又有天灾战乱,并不太平。自战后休养生息以来,林阁老便一直以仁政为本,以求百姓安居,天下归心。若文家妇孺无辜,实也不无不可。
清茴压着心中欣喜,方忙谢过圣恩。
皇帝这方转话问向星檀。“你今日可好些了?”
“还有些不适,正要歇下了。这儿还是女儿家闺房,陛下若无他事,便请回吧。”
凌烨却是一怔,不知她的不适,该作真还是作假。
“那你好生歇息,朕改日再寻你说话。”
他是有话要说的,却吃了她的逐客令,只好起了身。目光撇去那暖榻上的时候,她却正好将目光挪开了别处。他亦无声自哂,方负手出了门去。
清茴这方猜得些许皇帝的意思,靠回来暖榻的时候,问起星檀来,“陆世子此回调任,陛下可是想你也跟着回去的?”
“是也好,不是也好。”
“你觉着我该回去么?”
清茴却也犹豫几许,三年前皇帝待人太冷,叫她受了这些苦难。可她这几日在军营,却也听沈越说起,皇帝这三年清后宫无人,全让静太妃理事。
早前那赤鑫大皇子打着让妹妹来和亲的主意,又见皇帝待她有些不同,方起了杀心。谁知连人带马,被皇帝一句话撵回去赤鑫了。
清茴叹息了声,也只道:“到底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思才好。”
临近午时,星檀正留清茴在院中用膳,李太医却被管家领了进来。
“是主上旨意,听姑娘身子还有所不适,老臣来与姑娘再请个脉象。”
“……”昨日到今日,那药效早退了,不过见得他,便想起马车中那些不堪罢了。她不过两句搪塞之言,他却也当了真。
可见李太医一副遵旨办差的模样,她自也不好将人遣回去。只好伸出手来,让李太医来请脉。
清茴在院子里陪人用过了午膳,方想起要回文家一趟。文家父子被世子爷收了监,家中女眷许正是乱着。她得回去,好生劝劝文夫人。
只将将行出来小院几步,前路便被人拦了去。清茴却见那身雾色长袍,负手立在身前,一身气息沉着,面色亦并不清朗。
她忙循着礼数与人一福,“陛下万安。”
却听得那人道,“有件事,还得有劳一声沈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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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檀午睡将醒,却是展旗来送了信。信上清茴字迹清秀,道是月华楼出了新款姜茶奶,暖胃暖身,于她身子有好处,约她一会儿月华楼见。
“以往都是她自己来的,怎今日倒是让你送信来了?”
她起了身,往妆台前,理了理鬓发。也只是随口问问展旗罢了。
“夫人将将劝了文老夫人睡下,想来若再来一趟太守府,便要耽搁了茶市的时辰,方让展旗先来送信。”
“嗯,知道了。”丘禾送来了玉簪,方又与她打点了一番妆容。星檀这才起了身,“我这遍先往月华楼去了,你回去回她的话吧。”
“诶。”展旗说着先退了出去。
星檀再换了身青色的衣裙,方从小院儿出来。月华楼不过几步碎路,上了大街,转个弯角便到,自也不必用上马车了。趁着四月天朗风清,走过去也是不错。
将将行来店门前,便已闻得姜奶飘香,门前红纸招牌,“姜奶茶市,十文钱任饮。”
老板阔绰,店内便已早早满了客。星檀正再往里探了探,可有多余的位置,却见老板笑面盈盈,迎了出来。
“表小姐来了?”
“蒋老板,可还有地儿坐?”
“表小姐来了,怎会没地儿坐?随小的进来吧。”
这奶味儿香浓,到底诱人。星檀只跟着老板上了二楼,虽没有楼下热闹,却亦有三五桌客人。寻着一张靠窗的小桌落座下来,星檀方与老板要了二人份儿的姜茶奶。
她一份儿,丘禾一份儿。一会儿待清茴来了,再多点一份儿。
老板自笑着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小二便端着两盏茶奶上来招待。星檀不动,丘禾自也不敢动。她只抿了小口,奶香扑鼻,姜茶味儿解腻,到了胃里暖着打转儿。
丘禾见小姐开动了,自也尝了尝。方笑着抬起眼来:“小姐,好喝!”
“清茴说要来,果是不错的。”她答完话,方转眸看向窗下的西凉街道。
夕阳将至,正是行人熙攘的时候。老妪抱着孙儿,正买着糖葫芦。小娃儿的目光却被大街上行过的胡人商队吸引了过去,指着那小车上的玛仁糖,等着阿奶买来吃。
傍晚的清风袭来,却有些凉意。她方收回目光,再饮了一口姜茶奶。却忽的发现,对面的人不再是丘禾了。
那身雾色的身影不知何时坐来对面,似正也看着窗外楼下的胡人马队,却开口问起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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