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中尉?”
他试探着叫了一声,那人动作一停,却并没有转过身来。
郝白吞了吞口水,拎着油灯又凑近几步。
昏黄的烛火照在黑羽营细密的甲衣上,反射出一片如昆虫甲壳一般的光泽,像是沾了一层油......或是血。
郝白蓦地停住了,怀里的烧饼鸡蛋纷纷落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仿佛是他破碎的胆魄心肝。
那人终于转过身来,赫然就是鹿松平的样子。但那张脸上的神情却分外僵硬,像是有人带着一张劣质的□□在同他讲话。
“你把东西,放在哪了?”
郝白眨眨眼,两条因为没用晚膳而有些发软的腿、悄悄往后挪动着。
“什么东西?”
那‘鹿松平’没有说话,而是“唰”地一下拔出了佩剑。
郝白立刻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声音也颤抖着提高了不少。
“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在那边。”
他胡乱往那旧书架间一指,对方却没有动,剑尖向前一伸,仿佛银蛇吐信。
“你来拿。”
郝白僵了僵,盯着那明晃晃的剑尖,小心往书架的方向挪着步子。
三四层的旧书架上落满灰尘,只有最下面一层因为要放置东西而清理了出来,如今上面盖着一块黑乎乎的皂布,瞧不见布下面的东西。
“快些。”
那‘鹿松平’开始催促,他咽了咽口水,一只手去掀那盖了一半的皂布,另一只手却缩进袖间。随即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掀开那块布,与此同时将袖间的东西一股脑地洒了出去。
一股细烟裹着黑布劈头盖脸落在‘鹿松平’头上,郝白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庆贺两声,一道银光从上劈下,将那黑布一分为二。
他只来得及退开半步,便觉得左肩一凉,半边袖子已和衣裳分离。
白衣郎中吓得腿软,一边在地上爬、一边嗫嚅着。
“杀人了,杀......”
他刚哼唧了两句,突然听得身后一声重物撞击落地的声音,颤颤巍巍回头一看,便见年轻和尚正气喘吁吁地立在门口。
地上一只巨大的木鱼滚着滚着终于停下来,而那‘鹿松平’正面朝下倒在地上、不知是那迷烟生了效还是木鱼的功劳。
“一、一空?”
郝白心有余悸,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衣衫不整很是狼狈。
眉目清秀的和尚瞥了他一眼,挂心的显然另有他物。
“东西还在?”
郝白点点头,快步走到一旁煎药的火塘前、将那方方正正的东西摸了出来,赶紧揣入怀中。
一空挥了挥袖袍,试图驱散空气中那股子细烟,但一开口还是咳了两声。
“郝施主可是这几日大有所成、研究出了什么制胜秘药?”
郝白一顿,随即沉稳开口道。
“祖传方子,管用的紧。”
废话。
那是他为了偷鸡专门配的迷药,一只鸡一般用上二钱足矣,他为了多偷几只带了八两,方才全用上了,药翻十个人都不成问题。
语毕,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只巨大的木鱼上。
“住持方才祭出的可是专为克制这邪魔外道的镇寺法宝?”
一空也是一顿,随即平静开口道。
“传寺之宝,有些加持。”
当然。
那木鱼里塞得可是他攒了半年的香火钱,一个月少说也能有二三十两,半年就是一百多两,这重量砸下去,寻常人恐怕非死即伤。
先前旧怨仿佛一笔勾销。白衣郎中和年轻僧人沉默片刻,不约而同上前一步,小心看了看那昏死过去的鹿松平,突然默契起来。
“接下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2021过半了,过的还顺利吗?
如果不顺,祝早日翻篇。如果很顺,祝一顺到底。
第156章 双城梦魇(中)
火光闪烁,影子在明暗交界处起舞。
石阶向深处不断延伸,仿佛一场无限下行的噩梦。
细碎的人声从地底深处传来、听不真切,像是无数小鬼的细语。
丁未翔停住脚步,示意身后的两人顺着自己指示的方向看去。
百级之外的石阶上立着一道道影子,少男少女们依次面朝下站在台阶上,除了口中念念有词外,几乎一动不动,仿佛一群殉葬的泥俑。
旋转的石阶汇聚到了底部,没入这漏斗状洞窟底部的一汪黑水之中。
那潭黑水看起来不过一丈见方的大小,却因为颜色的缘故显得幽深不见底,水中央半沉着一口透明晶石雕成的棺材,棺中亦是黑乎乎一团、看不真切。
老妇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静静望着那口棺椁。
棺椁旁的黑水中站着两个人,却是换了洁白衣衫的沈林林与沈央央。两人一左一右地上前,将一具如同骷髅骨架一般的肉身从棺中扶起,又用一块素白的绢布小心擦拭他的皮肤、发丝,其间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起先,她以为那棺中的人形是一具泡了很久的尸体,可过了一会,那‘尸体’竟然转动着眼珠、醒了过来。
“恭迎家主!”
震天的喊声从下而上冲上窟顶,带着喊叫者坚定无比的信念、带着一股近乎无知的盲目。
是了,这便是那沈石安原本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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