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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到大,她想过学刀、学箭、甚至学槊,唯独没有想过学剑。因为她太想赢了,要想在兵营中立足,她必须要赢。要想在战场上活命,她更加要赢。
    所以她使得最好的是枪法,次之是箭法。前者是肖准亲自教的她,后者是她私下下功夫最多的技艺。
    剑不是取胜最快的兵器,而学成者往往也不以杀敌为目的。
    她以为,自己此生不会有想要学剑的一天。
    那李元元怎会瞧不出她脸上纠结的神色,上前几步、脚尖一勾,那落地的铁剑便又回到她手里,随后她手腕一转,那已经锈了铁剑竟发出一声清脆剑鸣,没入一旁的一株樟树树干中。
    “折剑门剑法以变幻为长,从入门到小成少说也要十年,便是童子功也十有九折,成材者寥寥无几。你并非我门中人,我也没收过你这个徒弟,只当还你人情,传你一套我自创的剑法,也不算坏了师门规矩。我这人耐心不好,便只等你十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你自己想清楚吧。”
    说罢,那李元元抬脚便向院内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肖南回握紧了拳头。
    从平弦折断以来,她像是失了羽的鹰隼、折了角的岩羊,没有了飞翔跳跃的能力。
    或许剑并不是最适合她的兵器,但她的手中不能没有兵器。
    四步、五步、六步......她的掌心沁出汗来。
    那夜在斗辰岭的山路上,如果她能使出精湛绝伦的剑法,是否就能杀了那燕紫、为伯劳报了仇?
    她知晓伯劳、杜鹃、陈叔都不会再回来了。但她还有其他想要守护的人。如果有朝一日,她又遇到昔日情形,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再次发生吗?
    七步、八步、九步......她阖上双眼、内心却收获了长久的平静。
    从此往后的每一日她并不一定要伴剑而行,但此时此刻她需要有握剑的能力和勇气。
    握剑的理由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保护。她想要拥有保护别人的能力。
    夕阳正好,小小石头房旁炊烟袅袅,吃了食的鸡们在鸡圈里聒噪着,远方山坡上羊群一片云一样缓缓而下......
    她上前一步、奋力拔出了那把插在樟木中的铁剑,用袖子郑重擦去了剑上的那层薄尘。
    “有劳前辈了。”
    李元元终于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转过身来。
    “想好了?”
    她将手中铁剑呈于胸前,眼神坚定。
    “想好了。”
    老妪笑了,几步走到她面前,伸手在那把铁剑上轻轻一碾,那剑竟一分为二,成为两把薄而锋利的双生剑。
    “此双剑无名,却是依照解甲之剑所造。解甲剑剑身二尺七寸,剑柄三寸五分,却只得十一两四钱的重量,剑锋薄如蝉衣,至刚至柔,未灌注气力时可依附于女子肌肤而不将其划伤,运气而动便可削金断石。”
    李元元收了笑容,周身气场瞬间变了,那柄平平无奇的铁剑在她掌中竟生生溢出一股迫人的杀气。
    “看好了,我只做一遍。”
    “此剑法名唤拆魂,统共只有一十三招。一十三招中又只有一招为杀招,是为魂之所在,须得以退为进、舍生而取义也。”
    老妪说罢,提剑而舞。
    伴随她身法越行越快、手中剑影越舞越疾,周遭闲散恬淡的田园野景似乎渐渐模糊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山川无极、河海无垠的磅礴气象。
    短短一十三招,招招看似平庸无奇,却返虚入浑、大巧若拙,招式与招式之间首尾相衔、处处通络,剑气流转之通畅、近乎浑然天成。
    肖南回看得目不转睛、心中暗暗咋舌。
    李元元使的尚且不是折剑门中剑法,其招式之精妙,怕是夙平川那小子连一成也没能学了去。
    行至最后一招,对方步法一变、转眼已行至她面前。那柄锈剑贴着她的颈下两寸、肋下三分、内股脚踝、最后沿脊骨而上、天顶而出、最终回到她手中,又与那另一半铁剑合而为一。
    从疾行到静止,不过须臾之间。
    李元元缓缓收手、又顺道在衣摆上擦了擦汗,又变回了那村野农妇的样子,找了个劈柴的墩子一屁股坐下,打起蒲扇来。
    “来。”
    肖南回敛气凝神、提剑而起。
    她凭记忆飞快舞起手中的剑,生怕一个懈怠便将方才领悟到的精妙之处弄丢了。挥洒汗水间,已入无人之境。
    不知何时,最后一丝暮光也已沉入山头。
    男子的声音于剑鸣中低低响起。
    “为何教她?”
    李元元余光一瞥,便见男子一身粗布衣裳立在柴火垛旁,明明也在这乡村野岭之中,却有种同周遭格格不入的出尘气质。
    李元元讨厌这种气质,更讨厌对方的身份。
    “都说天成的皇帝早慧而精于心计,竟连这点缘由都猜不到吗?”
    她知他是皇帝,语气中却无半点恭敬之意,也不比叫丁未翔去喂鸡时好到哪里去。
    然而尽管她有意试探挑衅,对方却无半点恼意,甚至连惊讶也无。
    起先她以为对方只是深藏不露,随后才发现:他是当真没有将她话中的情绪当回事,语气温和平淡得就像是在陪阿婆聊天的晚生。
    “前辈心意,晚辈怎敢妄自揣测。”
    她终于收起那带刺的语气,只眉间的褶皱还深深刻在那里、抚也抚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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