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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宾原对苏曜的伤情心中有数,倒被她哭得慌了:“陛下这是……”
    顾燕时觉出他似是误会了什么,忙擦擦眼泪:“不知为何突然晕了过去,陈大夫快请。”
    她边说边退开两步,陈宾颔一颔首,疾步行至榻边。
    见他来了,宫人们都退到了一旁。张庆生思虑再三,终是不敢硬将顾燕时请离,便走上前,躬身:“陛下不知何时才能醒,太妃……坐下等吧。”
    “好。”顾燕时恍惚地应了下,却心不在焉。
    于是,张庆生眼看她一步步走向床榻,默不作声地坐在了床边的绣墩上。
    陈宾正坐在床沿上为苏曜诊脉,他聚精会神,全未察觉有人过来。
    顾燕时却紧盯着他的神色,一分一毫的情绪都不肯放过。
    忽见陈宾蹙眉,她脱口而出:“如何?”
    陈宾回神,睇她一眼,神色轻松如常:“无妨。陛下只是近来忧思过重,郁结于心。加之重伤体虚,气血两亏,一时便撑不住了。”
    忧思过重,郁结于心。
    顾燕时听得心里紧了紧:这真是被她气晕了呀!
    她忙又问:“那可养得好么?该如何调养?”
    “且由着他睡一睡便是了。”陈宾轻描淡写道,“我早已开过药方,醒后按时服用,莫再动气。等身上的伤养好,这点郁气自也不打紧了。”
    “好……”顾燕时连连点头。
    “告辞。”陈宾拱一拱手,就告了退。
    顾燕时犹自坐在床边怔怔望着苏曜,心下将陈宾适才所言回想了两遍,委委屈屈地觉得自己错了。
    她不该说那样的话。那番话她说得冷静淡泊,只是为了劝自己。让他听了去,他自然是要不高兴的。
    可……可她不知他在呀!若那时她知道他在,便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怎么就把他气成这样了呢,她不想的。
    她这般想着,想得懊恼不已。懊恼又是种古怪的情绪,既让人难受又莫名有股魔力,逼得人偏将那些难受的事一遍遍地回想。
    苏曜浑浑噩噩地一觉睡了大半日,直至傍晚才醒。
    他昏睡太久,加之体虚,醒来时头脑酸胀,神思虽渐渐清明却无力睁眼。
    他并不心急,任由自己慢慢缓着。
    不过多时,忽而闻得一丝轻轻的哽咽。
    苏曜皱了下眉。
    接着,又听到一声。
    哭声让人烦躁。他冷冷地睁开眼,眼前模糊了片刻,画面渐渐清晰,他终于看清床边坐着个人,在哭。
    她哭得专心致志,双手不住地抹着眼泪,但怎么抹也抹不净,脸上的妆早已花得没法看了。
    苏曜扯了下嘴角:“朕驾崩了?”
    她猛地抬头,一双漂亮的眼睛哭得发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苏曜眉心轻挑,静等她问出一句“你醒啦?”便可笑话她。可好半晌里,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而后在某一瞬里,眼泪涌得更厉害了一阵。
    “那些话不是说给你听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她抽噎着,说得急切。
    苏曜一时不解,蹙眉看着她,没说出话。
    顾燕时紧张地伸手,柔荑攥在他的被子上:“我……我一直盼着你活下去的,这是真的。你不要为那些话生气,你是……你是堂堂天子,与我置什么气呢?我只是图一时口舌之快,我没想让你……”
    苏曜顺着她的话想了半晌,才回想起她先前好似说过一句“我此时不盼着他死,就已仁至义尽了”。
    是为这个?
    他昏沉地打了个哈欠,咂嘴:“我没生气啊。盼我死的人多了,不怕多母妃一个。”
    顾燕时惶然:“我没……”
    他又道:“对不住。”
    顾燕时一滞。
    “父皇的事,我委实不料母妃会这样在意。”他说着,兀自嗤笑一声,“这话我先前也说过。母妃依旧生气……”
    苏曜顿一顿声:“是我不好。”
    语毕,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没想过她会这样在意身后事,因为他自己就不在意。
    眼下他还活着,在意他的人都没有几个,身后事又有什么打紧?
    可她真的害怕。
    他不大懂,但是他不对。
    顾燕时的眼泪随着他的话停住,惶恐不安不觉间也消散大半。
    她望着他,茫然不解。
    与先帝“合葬”一事,他已与她道过一次歉。虽然听来漫不经心,可她也没想过他会再说一次。
    她一时回不过神,他掩在被中的手伸出些许,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袖口:“母妃恕罪。”
    顾燕时猛地弹起来,连退开数步:“你别……别说这些了。”
    她盯着他,因为他过分和软的态度而惊慌失措:“都过去了……不打紧了,日后你我都不必再提……你不计较我那些话,我不计较你的玩笑,我们正可两清。你好好养伤,别再……别再有什么闪失了。”
    她尽力说得平稳,娇软的声音却仍带轻颤。
    一番话说尽,她又抹了把眼泪,刚溢出来的泪珠沾到羽睫上,晶莹剔透地挂着。
    她又道:“我会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别因为我几句话就……就伤了身子。”
    她口吻认真,劝得十分诚恳,苏曜的心思却仍盘旋在她前面的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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