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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下只复杂低叹:“一尘大师说笑了。”
    一尘也笑笑,却不多说话了。
    曾与见愁的过去坐而论道,他当然不会不知道身后这看似和平的两人之间,有着怎样汹涌的暗流。
    只是他二人闭口不提,一尘也当自己全然不知。
    三个人很快回到了下方禅院之中。
    禅宗弟子长老们的居所,都在后山一片,以禅房为主。见愁谢不臣两人自也没有例外,也并不介意住在什么地方,跟着一尘去,随意选了一间禅房便歇下了。
    只不过,他们一个选在东头,一个选在西头,明摆着是不想与对方废话。
    房中一应摆设,都简单而朴素。
    一挂佛像,一张香案,一只香炉,窗下一架罗汉床,地上一块紫蒲团。紫檀佛龛便放在香案靠墙那一侧,里面供着一座阿弥陀佛像。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见愁别过一尘和尚进屋,扫了一眼,便向佛龛走去,一伸手便从佛龛下方的暗格摸出了一封竹简。
    翻开来看,却是一卷《心经》。
    此经她早就烂熟于心,倒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于是又放了回去。
    人在禅房之内,她凝视着佛龛之中那一尊阿弥陀佛像,本应该迅速沉静下来的心,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平静。
    对这十九洲大部分修士来说,不过过去了二十年。
    可她掐指一算,身在须弥芥子之中的自己,分明已经在那佛塔之中苦修了近四百年!
    何等清苦?
    又是何等的孤寂?
    彼时尚且能动心忍性,甚至还能与谢不臣一起,论道辩道。可此时出来了,接触着这无比真实又无比鲜活的世界,反而焦躁不安。
    佛门三佛,燃灯古佛乃过去佛,释迦牟尼乃现在佛,阿弥陀佛却是未来佛。此刻她目光落在这阿弥陀佛像上,想起的却只有之前一尘和尚所说的那些。
    自有记忆以来的一切,皆从她脑海之中划过。
    见愁最终还是觉得这禅房里透着一种莫名的憋闷,在蒲团上打坐个把时辰之后,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随意找了个巡夜的小沙弥问了路,便折转了方向,去探望了空。
    还记得杀红小界里遇到,他还只是个小沙弥,却以极好的运气引得众人咋舌。
    后来顾青眉祭出谢不臣所设的地缚大阵,意外将他与孟西洲一起困入其中,是她一斧一斧,劈碎了整座阵法,也救了他们。
    及至雪域圣殿之乱,却是了空奋不顾身以救,见愁心里,又怎能忘了这恩情?
    她施与旁人的恩,旁人记不记,那是旁人的事;旁人施与她的恩,她记不记,便成了自己的事。
    大约是因为这一位小慧僧还在养伤,所以禅房所在,格外僻静。
    见愁依着先前那巡夜小沙弥所指的方位,穿行于这一座禅院之中,眼见菩提古树环绕,时有清泉汇聚成池,耳旁隐约传来禅宗弟子们做晚课时的诵经之声,心竟奇异地静了下来。
    到得那禅房之时,是一刻之后,里面有人。
    是之前见过的无垢方丈。
    见愁在门外便微微一怔,随即便学着禅宗之礼,双手合十,向其稽首:“见愁见过方丈大师。”
    无垢方丈一张脸也是方方阔阔,即便是在这入夜无人的时候,也保持着一种一丝不苟的严肃。
    见见愁行礼,他微微有些惊讶。
    可随后就明白了过来,请她入内:“见愁施主不必多礼,想必是来看了空的吧?”
    “先前已听闻了空师弟在雪域身受重伤,为恶力所缠。此事虽有种种根由,可到底因我而起。今日既叨扰贵宗,岂能不来探望?”
    见愁进了禅房,一眼就看见了盘坐在那罗汉床上的了空。
    原本一俊俏的小僧,现在看着竟有些枯瘦之感。
    其周身所缠绕之物正是先前她在雪域见过的黑气,与崖山昆吾殒身弟子们身上的一模一样,只是那恶气更深,也更凶戾。
    兴许是已被缠斗了二十余年,这恶气看上去已经淡了许多。
    无垢方丈今日便是例行来查看情况的,兴许是见见愁拧了眉,便开口道:“大道得成八十一难,这才哪儿到哪儿呢?他这伤原也不算很重,只是心志还不够鉴定,才为此恶气所侵。至今二十年,已挺过去大半了,全当是闭关苦修。”
    也就是说,了空差不多已算安然了?
    见愁看了身旁无垢方丈一眼,只觉得这一位看着严肃冷硬的大师,说这话来,应该是想安自己的心。
    说到底,是那女妖算计。
    禅宗若要个道理,为了空报个仇,该直接杀了自己那一段过去所化成的女妖才是。
    可一尘和尚,分明已轻而易举制住了她,却并未对其下手,反而还是让她处置,只是希望她考虑清楚。
    “佛门禅密二宗,竟是天差地别……”
    她一时没有忍住,慨叹了一声。
    无垢方丈听闻,正在手中掐着的佛珠一顿,看她一眼,却是摇头,一脸的正色与肃然,眸底还带着几分阴云一般的压抑。
    “早在北迁分裂之后,雪域新密便不在我佛门之列了。”
    对禅宗和旧密而言,他们都是外道。
    见愁隐约能明白这一句话的意思,可这毕竟是他们佛门自己的事情,所以她虽听见了,却也没有就此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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