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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巳沉默地跟在他身后,黑衣黑发,就像是少年的影子一般。
    他知道,太子殿下并不是洁癖发作,而是要去清理身上的血迹。
    半个时辰前,地牢之中,一位“前朝余孽”刚刚咽下最后一口气。
    认真计较起来,太子还要叫那人一声世叔。他小的时候,这官员还曾抱过他。
    他刑讯的手段骇人听闻,无巳就在阴影处,看着少年平静地进行完全程。
    从审问,到用刑,听着那人如疯狗般恶毒的诅咒,他始终面带微笑,游刃有余。
    就像是把这当作一场游戏似的。
    无巳不禁想起一年前,还是南阳侯世子的谢玉京,带着千余人前往汀山剿匪,却中了埋伏,失踪整整十天。
    到最后,只有他一人活着回来。
    没人知道,那十天里都发生了什么。
    谢玉京只是下令,让无巳带上一行人去清剿贼窝。
    他一路带领着众人,神情自若,推开那寨子的门,露出炼狱般的景象。
    众人震怖,而他容色冷静,毫无异色。
    要知道,一年前的谢玉京,只有十五岁而已。
    太子仁善之名远扬,盛京人的心中,谢玉京三个字,也一直都是年轻有为的典范。
    可,表面上看着完美的人,往往最会伪装。
    实际上,他本性冷酷狠辣,城府极深。
    就像那位容氏公主所说,谢玉京,天生无情。
    *
    无巳给他拿起一件衣袍,就要给少年披上,他却指了指另外一件。
    无巳看去,那是一件朱红色的翻领长袍,上面绣着仙鹤与荷花。
    不过片刻,少年便穿戴完毕。他对着镜子整整衣襟,鲜亮的红色,显得五官俊美出尘。
    谢玉京修长的手指慢慢地系着衣带。他垂下眼,思索该怎么抹去地牢的那些痕迹。
    除掉几个人,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常人对于这些事,总有一些恐惧在。
    但是在他眼里,就跟吃饭睡觉没有什么分别。
    可是,想到地牢那个人,还有那些咒骂,血色便难以遏制地袭上眼底。其实他并不喜欢往那些地方去,因为会像今天这样,染上血的气味。
    而且,他讨厌血的颜色。
    非常、极度地讨厌。
    无巳小心地为他取下发冠,“殿下,不久前有人潜入此处,见了夫人一面。他武功极高,属下不敌,未能将之擒获。”
    谢玉京立刻就想到了是谁。
    也只有那个人,能够在他的地盘来去自如。
    季无赦,那个宛如鬼神一般强大的武者。
    他眼眸一冷。
    “立刻去追查。”
    又加上一句,“一旦查到踪迹,不用回禀,直接杀了。”
    无巳一顿,“是。”
    *
    谢玉京推开门,容凤笙正在布菜,听到动静头也没抬。
    “坐吧。我已经吃过了,就不陪你用了。”
    她给他盛了一碗鱼汤,抬眸笑道,“许久没有下厨,都有些手生了,你尝尝,合不合胃口。”
    谢玉京扫了一眼桌上。
    紫砂锅装着天麻炖乳鸽,一盘清蒸鲈鱼、一碟糟鹅掌。还有红烧兔头、冬笋火腿,香气扑鼻。
    他默默接过,食不言,寝不语。
    容凤笙看他垂眼喝汤,又看到他衣服上的刺绣,不禁有些诧异,这件翻领长袍,是她去年送给他的生辰礼,怎么翻出来穿上了?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
    ……不得不说,他很适合红衣。
    少年人合该如此,瞧着多有精气神,她记得自己也夸过,遗奴穿红衣,是极好看的。
    谢玉京夹起一筷子鱼肉,又看看满桌子的饭菜,心中总觉得有哪里怪异,却又说不上来。
    “ 这些事都有下人来,您怎么……?”
    “这不心血来潮,”容凤笙眉眼弯弯,“看材料俱全,就想着试试手艺。”
    这些都是在侯府的时候,她做过给他吃的。
    原本她是公主,富贵清闲,不必做这些事,但那个时候谢玉京还小,谢絮又不常来,她成日里在锦园里,闲着也是闲着,便将魔爪伸向了灶台。
    她喜欢甜食,成天里就琢磨着做一些糕啊酥啊的,那段时间,谢玉京就是给她试菜的,被她投喂得白白胖胖,脸颊肉捏起来软软嫩嫩的,手感好得不得了。
    后来她迷上了药膳,怎么养生怎么来,成天捣鼓一些千奇百怪的搭配。
    不过成效还是有的,遗奴这一头浓密的头发,就是她的功劳。
    容凤笙当初可是砸了不少精细的食材,才养得他如今这头发,乌黑亮丽如缎子一般。
    真是时光荏苒啊,当初那个冷冰冰的小屁孩,转眼就出落成一枚美少年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容凤笙眼眸融融的。
    初见的时候,他裹着狐裘,一张小脸在寒风中冻得通红,不知怎么,被谢絮罚跪在廊下。
    见到她,砰的一声,栽倒在雪地里。
    她废了好大劲,才将他扒拉起来,小孩眼睛红肿,满脸的泪痕,实在是丑得别致。
    她说着说着就开始笑,“你那个时候,就像什么来着……就像一只大汤圆。”
    谢玉京无奈。
    “您怎么还记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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