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栎叶回答:“臣女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虽然三弟是个可造之材,但这些年在外头,性子好似有些野了。”
皇帝微微一笑:“你是没来得及跟他说呢,还是心里知道,就算跟他说了也没有用,他不会答应。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先要跟朕说?”
栎叶郡主沉默片刻:“只要皇上答应,不阻挠,臣女有法子带他回去!”
皇帝问:“你怎么知道朕会阻挠呢?”
栎叶郡主自知失言,可也非说不可了,便道:“臣女不知,只是推测。老三的性子急,又不听管教,臣女要带他回去,势必要有冲突,这毕竟是在京内,要是不跟皇上报备而闹腾起来,岂不是我的过错,皇上兴许还会责怪信王府不顾皇家体面呢。”
这话合情合理,皇帝又想了想:“其实,惠王第一次带铖御来见朕的时候,朕就很喜欢他,觉着很合眼缘。所以才叫惠王留他在府里,也免得他整天嚷嚷说自己无家可归的,是什么孤儿……”
李栎叶眼神一动,知道皇帝是故意在揶揄信王府。
她不能开口。
皇帝道:“如今你们又要把他带回去,这……是不是有些太突兀了。”
郡主抬头,对上皇帝深沉的凤眼:“皇上,虽是突兀了些,但一切都是为了大局考量。您自然该明白。”
皇帝沉默。
李栎叶又道:“当初三弟因何离开王府,想必皇上也有所耳闻,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但……”她把脸转开,像是回忆到什么令人难受的过去似的,低声道:“死去的老二,还有……臣女脸上这道疤,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吗?”
皇帝沉静的脸色起了一点波澜:“栎叶,当着朕的面,你跟朕说清楚,信王府你二哥哥,真的是给铖御所杀吗?”
郡主慢慢地抬起头来,脸上疤痕的颜色都仿佛都变深了些:“若不是因为这个,父王怎么会狠心让铖御出家,就是为了让他修道,可以收敛性情,把杀机磨尽。”
皇帝皱着眉:“但当时他还那么小,怎么会杀人……”
郡主道:“若不是我当时在场,我必然也是不相信的。”脸上的疤痕有些痒痒,李栎叶抬手摸了一把:“我甚至怀疑,当时若不是父王及时赶到,他……会把我跟二哥哥一起杀了。”
皇帝有些口渴,但又不想让内侍来献茶,咽了两口唾沫,却没法缓解心头的焦渴。
当下轻轻地咳嗽了声,不多时,内侍果然捧了茶盅上前,皇帝喝了两口,心情才暂时地舒缓了些。
“此事着实不幸。”皇帝琢磨着,推心置腹似的:“可既然是这样,让铖御回去,只怕也未必能当大任吧?他的性子从小就凶顽,这会儿有不服管教,若是带他回去再闹出事来呢?”
李栎叶没想到皇帝的反驳这么刁钻,她本以为自己的这一番话,有理有据,皇帝应该就赞同才是。
可没想到,他竟“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起来了。
“皇上……”
“这样吧,”皇帝好像在深思熟虑:“辽东的事儿,朕已经明白了,朝中也有几个能征善战、可以主持一方的,回头朕挑两个不错的,至少会比铖御更加合适辅佐信王。至于铖御嘛,且让他留在京内,朕帮着信王府好生地□□两年,到时候他的脾气自然会有改观,那会儿再放他回去不迟。”
李栎叶闭了嘴。
皇帝问道:“郡主觉着怎么样?”
栎叶郡主思来想去:“皇上是不主张让臣女带老三回去了?”
皇帝冠冕堂皇不露痕迹地:“朕也是为了眼下以及长远考量。”
栎叶郡主道:“如果是这样的话……臣女自然不敢强求。”
皇帝的笑容初初一现,李栎叶突然道:“对了,臣女差点儿忘了一件事。”
“何事。”皇帝的笑又退了回去。
李栎叶道:“父王跟母妃久居关外,多年不见皇上,心里却是时刻惦记的。”
她从面圣到现在,第一次提起了“母妃”。
皇帝的目光缓慢地游来游去,知道郡主自有下文:“哦。”
李栎叶道:“所以这次臣女回京,母妃让臣女带一件薄礼,送给皇上。”
挺长的一段时间,皇帝没有开口。
这礼物不是信王送的,是冷华枫单独送的。
皇帝的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面上却轻描淡写地:“是吗。信王妃何必多礼呢。”
栎叶郡主回头,她身后有个随侍站在殿门口,见状就把手中捧着的一个半臂长的沉香木匣子交给门口的太监。
那太监接过来,竟异乎寻常地沉重,他只能抱着走进殿内:“皇上。”
皇帝盯着那个密封的匣子:“这是……什么?”
“礼物是母妃亲自准备,臣女也没见着,”李栎叶转头看了眼,道:“不过这沉香木中的,是一种难得的千年寒玉,质地如同坚冰,天然寒冷。”
她停了一下,先看了眼皇帝才补充:“据母妃说,有新鲜之物放在里头,就算盛夏炎炎,也不会损坏。”
“哦?”皇帝一笑,到了眼那物件:“那么,这会儿这里头可装着什么东西,让朕可以一验真假?”
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上前接过来,也被那种异乎寻常的沉惊了一下。
而且,就算隔着一层厚实的沉香木,仍能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沁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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