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侧过脸瞥了一眼香炉, 对元崇德笑道,“陛下看起来有些面色有些不好,不如先去侧殿休息一会儿?”
元崇德手指转着茶杯, 淡淡问了声“哦?”
他的面色让人难以分清他喜怒,但他此时看起来真如清宁所说有些不好。
面色潮红, 如同一块被染得透彻的美玉, 汗水一滴滴从额头滑下, 浸湿了大片衣襟,明黄色衣袍上绣着的九龙越发栩栩如生,如同随时会腾龙跃爪, 遁入云中,以向世人展示一番威严。
清宁不等他拒绝,已示意柳枝去搀扶他。
元崇德皱眉道,“走开。”
然而这药是当初谢家一位老大夫研制而成,药效比坊间所售那些药效用好多了,因此柳枝这样一位纤弱的女子也能搀扶住元崇德,不至于被他压倒。
小太监见此想要去拦,流光挡住他小声道,“陛下一向身强体健, 为何会突然不适?你怎么不动你那猪脑子脑子想想,连我们娘娘都不去拦, 你别好端端坏了陛下好事。”
流光仗着其他人不在肆意糊弄小太监,小太监皱起眉头无法反驳,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进了侧殿中。
等人走了,整个大殿中霎时间安静下来, 独留清宁一个人坐在桌旁饮斟一壶茶水,下人们谁都不敢说话, 垂头在一旁伺候。
禁军们查探完一个侧殿,又要去下一个,但没见到皇帝,便问清宁道,“陛下呢?”
清宁笑吟吟说,“不巧了,陛下有些乏累,想要先歇下,你们若是着急的话不如先走。”
禁军也不是傻子,刚才皇帝还神采奕奕的样子,现在忽然就累了,没有猫腻谁信?顿时一片浮想联翩。
但真要让他们走他们也不敢,椒房宫不如皇帝寝宫把守森严,要出个岔子怎么办?
清宁似乎看出他们犹疑,便体贴道,“不如这样,我让奴婢去找个偏院……”
禁军道,“不敢,我们就守在门口。”
于是去了殿门口,轮流守在远处。
清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对流光道,“现在天气还有些冷,你去让人烧些热汤来给将军们送去,万万不要让他们着凉了。”
她虽然说话声音平静,但轻轻敲在木桌上的手指显见她心情十分之好。
流光遂去了,去之前欲言又止看了看清宁。
清宁疑惑道,“什么事?”
流光看了看紧闭的卧室门,又看了清宁一眼。流光从没有违背过清宁的命令,但她也是最了解她的人,所以才会心有隐忧。
她看清宁面上好似真的一点都不在意,才慢慢告退了。
清宁敲着桌子让人抬来几本闲书放在桌上,心不在焉看着,实则心思不知道飘到哪里去。
正当她坐不住的时候,内殿里突然穿出一声惨无人道的女子尖叫,清宁心中一紧,坐直里身体。
穿出声音的地点是柳枝二人才进去的侧殿,清宁疑心里面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吩咐道,“哀家去看看,你们跟着。”
她说完起身去了侧殿,殿内昏暗得很,竟然没有点蜡烛,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和古怪的血腥味。
清宁知道柳枝不是外表那么柔弱无能,怕她没有轻重赏到皇帝被赐死,轻声道,“柳枝?陛下?”
没有声音,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没有。
清宁眯起眼睛扫视四周,忽然背后一阵风袭来,她被人按倒在桌案上,上面摆放着的书籍、笔洗、摆件等全被叮叮当当拂落在地。
她睁大眼睛,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清宁被这么看着,忍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你、你怎么……”
元崇德没说话,清宁察觉到不妙,下意识就要叫人。
但下一秒被捂住嘴,元崇德声音传出去,“不准进来。”
下人们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就听见砸落东西的声音,还以为两位主子起了矛盾,但有吩咐即便焦急也不敢硬闯。
脸上手掌松开,清宁刚要开口,又被这只手掌捂住。
元崇德道,“闭嘴,朕不想听你说话。”
夜里空荡荡的房中孤男寡女气氛总是有些古怪,清宁闻不到他身上有没有男女交合后的味道,但幽冷龙涎香的味道却不可忽视,更何况他靠得太近,近到近乎呼吸交缠。
她疑心下一刻他的嘴唇就会落下来,黑暗能够放大人的感官,压在身上的人宛如不可抵抗的高山,扣住她细腕的手指冰冷似铁钳。
目光游移在脸上,脖子上,延伸到领口以下……
她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幻觉,但这一刻清宁忍不住崩溃道,“元崇德!”
下一秒,身上的力气泄去,压迫感也消失不见,身穿龙袍的人退到远处,站在月光下淡淡看她,“你给我下药,不就是想要这个?”
清宁忍不住落了一滴泪,但幸好没被看见她的狼狈。
她垂头盯着脚尖,“所以你没有中药,你骗我?”
元崇德推开门出去,转头含笑看她,“你觉得我会不防你?哼,小把戏。”
清宁呆呆在空屋子里坐了一会儿,听见姑娘小声在呜咽,转头时看见是柳枝。
她走过去替她解开身上的束缚,道,“怎么回事?”
柳枝不敢看她,朝她磕头磕得满头鲜血,“奴婢无能,奴婢无能。”
清宁叹了口气,颓然走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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