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摩挲了下杯子上细细的纹路道,“您可想多了,况且我也从不会做如此明显的事情。”
两人各怀鬼胎地说了一会话,宴会就开始了,挂着大红绸带的龙舟从远处破浪而来,其中最大的一艘在浅水中无法行驶,就令纤夫拉着龙舟在河中缓缓行进。
清宁看见溪边不少人脸色煞变,应当是在猜测这样强壮的纤夫元家从哪儿得来,又还藏有多少。
因为藏着心事,众人看龙舟赛也看得十分不痛快,有自认清高看不起新帝,故意不说话的,也有墙头草赶来烧一口热灶。
元崇德仿佛全然未察一样言笑晏晏,既不因为冷言而恼怒,也不因为甜言放软态度,气度自然温和,若不说他是一国之君,恐怕会有人以为这真是哪家出身的贵公子。
等众人争相来捧场后他才赐下菖蒲酒、雄黄酒和艾酒请众人共赏,连恰好挤来得到一席之地的平民也有份,引来世家子们的皱眉和不满。
清宁听见有人玩笑道,“我还从没吃过这些庶民之食,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陛下真是心胸宽广之人,百年难遇的明君。”
这话说得没什么滋味,也让人琢磨不出是嘲讽还是夸赞,清宁看了那人一眼,发现他面上淡淡的,十分恭顺。
元崇德温和道,“那楼大人应当少识过不少趣味。”
楼大人冷哼一声,“我又不姓元,当然不用尝这种贱民之食。”
元崇德没想到他骤然发难,面色冷下来,一时间气氛有些紧张。
楼大人将手里酒杯投掷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大声道,“摔杯为约,陛下,你莫非以为只有你才有心机?不允许我们先下手为强?”
第76章 ·
清宁静静坐在亭后的小长廊上, 一只手摸着手腕上那只翠绿色的手镯,垂眸看向膝上的文书。
施玄坐在她身旁眯着眼睛吃一块饴糖,吃得嘴唇红红的, 吃完就歪着脑袋看她等待投喂。
清宁便问道,“不用过去吗?”
施玄道, “父亲没说话, 我就不能过去, 他说此时时机不到。”
此处藏身的地方不易被人察觉,是沉香亭后转折的一处小长廊,这处小廊修得精巧, 被一株凤凰松掩映后看不见丝毫踪迹,在廊后却能把外间的场景看得一清二楚。
当初沉香亭就是谢家人修缮,所以清宁比其他人更清楚内里的暗道、回廊等自然不言而喻。
清宁一开始就猜测到此次宴会不会善终,几方人各怀心思,她不打算立刻在其中掺合,所以才会先趁乱躲起来。
施玄说完话后看了看一旁的芍药花,兴致勃勃道,“你看这花好不好看?我见父亲在家中种了一大园子,比这里的还多,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就吩咐人摘下来晒干了送给你。”
清宁正在思忖其他事情,顺口道, “不必了。”
施玄皱起眉毛,“为何,你是不是不喜欢晒干的花儿?既然如此,那就采新鲜的好了。”
清宁这才反应过来, 心想若他真这么做了,他父亲恐怕会哭瞎, 便道,“这么多拿来也没有什么用处,不如让它自个儿好好长在花园里,让很多人看见。”
施玄虽然听她劝了,却不大高兴地玩弄着荷包上的穗子,自己鼓脸生闷气去了。
前面酣战正畅,兵戈交接的声音叮叮当当传到耳朵里,有穿着铠甲的禁军,也有装备精良的私兵,一片鲜血飞溅之景,清宁也难以分辨出哪方占了优势。
她正想着何时做这个合适的“墙头草”最好的时候,施玄忽然小小声问她道,“你是不是在金陵呆得不开心?要是、要是我陪你一起离开金陵,你愿意吗?”
清宁笑他说话孩子气,“我怎会不喜欢金陵城?我啊,最喜欢这里了。”
施玄提高声音道,“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原因,你是不是就是舍不得那谁,那谁和那谁?”
清宁笑道,“你又从哪儿听来了谣言?我为何要跟着你走呢,我又不姓施,我与你萍水相逢,如此缘分而已,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你陪我。”
施玄愣了一下,忽然眼睛红红地瞪她道,“说什么好听话,其实就是舍不得那个姓元的!你真是薄情!”
又低声道,“你不姓施,可是我愿意姓谢。”
可惜这话说得太轻,他像只被踢了一脚的狗一样窜出去,清宁伸出手也来不及抓住他的衣角,只能眼睁睁看见他消失不见。
清宁默默拧着眉毛,沉默像尊漂亮的雕像,直到小丫鬟担忧地上前询问,她才道,“茶凉了,再上杯茶。”
过了一个时辰这场交锋就到了白热化的地步,龙舟下、假山下等地方都藏着兵丁伺机而动,各位大人们藏在亲卫身后,出口处被团团围住以保万无一失。
世家私兵虽然各有心思,但禁军人数太少,只不过一炷香后就被杀得连连后退,将领见此高喊道,“穿黑衣的是皇帝,抓住他封侯赏爵!万两白银!”
清宁看到这里唇角带起一点凉凉的笑意,过了会儿果然看见施云台带着人冲出来,果真有他加入之后战事顿时逆转,私兵被打得节节败退,施云台让人押着几位大人跪在地上告罪。
施云台便算是元崇德的底牌,也不知为何有人认为此事中施家不会站队。
元崇德颔首道,“不错,抓到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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