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纵云揉揉眉间,他能有什么大事,吩咐小五:“把电话接上来!”
电话那头康禾之语气油腻腻:“纵云,我见着上次你要找的那个姑娘了,还带着个小男孩,该不会是你的儿子吧?”
李纵云皱眉:“你是不是太闲了?”
康禾之混不在意,笑笑:“你别说,老兄我现在就是闲得发慌呢?不过纵云,我真见着那姑娘了,在约翰医院看见的。也是你小子走运,我今天家里夜哭郎发烧,送去医院,我这才遇上的。”
聊着聊着起了兴致:“那小男孩三四岁样子,按理说,不该是你的,就是五岁,也不是你的,你那时候早出来参加革命了……”
李纵云不耐烦听完,啪一声挂了电话:“聒噪!”
电话那头康禾之嘿嘿笑了两声,也挂了电话,他夫人坐在梳妆台前卸翡翠耳环,透过镜子见他不生气反而笑,道:“人家搞不好早忘了,撇在一边了,偏你巴巴地挂了电话过去,不是惹人烦吗?”
康禾之道:“纵云不是那样的人,上次在南京那姑娘不见了人,纵云急得满城找人。他那样正经的人,平时总讲究个公私分明,那次竟然肯亲自挂了电话给当地的驻军,吩咐他们满南京城找人呢?你说奇怪不奇怪?”
他夫人喔了一声:“照你这样说,只怕很是看重那位姑娘呢!你不是说,李纵云和都督有了争执,自请赋闲么?他现在岂不是闲人一个了?”
康禾子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喝了一口:“你别说,这洋玩意儿还真是有几分滋味的!”
他太太忙夺了咖啡杯子:“要死咯,大半夜和咖啡,待会儿睡不着又折腾我了。”一面拿胳膊肘去摇康禾之:“你说说,李纵云前途是不是完了?”
康禾之笑笑:“妇道人家,见识短浅。你以为要在南京举办开国大典了,革命军就得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他太太也不恼火,偏着头问:“这么说,他李纵云岂不是还大有前途的?”
康禾子撇着眼:“你打听这个做什么?莫不是想改嫁的?”
康太太生气去拧康禾子胳膊:“胡说什么,只是舅舅家有个小妹妹,年岁也到了,读过高小,刚刚从国外留洋回来呢,时髦得很,是个新派人物!与这个李参谋长很是相配的……”
康太太的话说到一半就被康禾子打断:“算了吧,纵云那眼光,只怕瞧不上。”
康太太不服气:“他眼光再高,还能高到眼睛顶上去。我这个小妹妹论样貌、人才都是一等一的好。今天医院碰见的那位姑娘,样貌也不出众嘛,充其量称得上一个清秀的。”
康禾之摇摇头,拿了报纸往外边走。康太太叫住他:“大半夜你不睡觉,往哪儿去?”
康禾之道:“上外边看会儿报纸,免得你又说我喝了咖啡,精神得睡不着觉,折腾你嘛!”
康太太啐了一声:“不要脸!”一面躺在床上,盘算着找个时间,把双方聚在一起,介绍介绍,现在是民国了,又革命了,讲究自由恋爱了,男女双方只要互相看对了眼儿,什么就都好说了。
至于医院遇见的那个,听说李纵云很看重的姑娘,康太太放也没放在心上,都嫁过人了,还有了孩子。李纵云家里那样的门第,家里的老人怎么会同意娶个嫁过人的,连想也不要想的?
马上都要迁都去南京了,在上海是肯定不行的,去了南京正好,听说李参谋长家里也是南京的,这样也方便了呢!
约翰医院的一间病房里,虽然到了半夜,那床上的小男孩儿仍旧是疼得睡不着,满头都是细细密密疼出来的汗水,低声的□□。旁边的年轻女子轻轻拍着小男孩儿的背部,有一下没一下,嘴里轻轻哼着童谣:“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秦妈到水房端了一水壶热水过来:“小姐,您去睡一会儿吧,都一天没睡了!小少爷这儿我来照顾!”
宋清徽摇头:“秦妈,你去睡吧,你年纪大了,不能常常熬夜的。我还年轻,一两个晚上没睡,没什么的。还有,这里没什么少爷小姐了,秦妈,你以后直接叫名字就行了。特别是阿言,他还小,你们是长辈,平时不要总是拿他当小少爷,娇纵他。”
秦妈低声反驳:“主仆尊卑还是要有的,虽然离了府里,但是祖上世代书香,规矩还是要守的。小姐您心地仁慈,体恤下人,我们不能不懂规矩的。”
宋清徽叹气:“规矩?倘若我真的守规矩,就不会离府了。”
那个小男孩儿渐渐闭上了眼睛,眼睫毛细细密密,宋清徽幽幽道:“倘若不是为了这个冤孽,我早两眼一闭去了,何苦还留在这儿受这些苦?”
秦妈吞吞吐吐,犹豫半晌:“小姐,我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按理说我是下人,不该说这些话的。可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话我不来说,现在又没有人来说了!”
宋清徽偏过头,她样貌如康太太所说,不过清秀而已,只是这清秀之中,带着七分的冷清:“秦妈,我一个六亲无靠的人,又是你奶大的,你同我说话,又有什么当说不当说?”
秦妈拿出手绢来,展开里面的两百块钱:“小姐,这是小五下午送来的。”
第45章 第 45 章
宋清徽生气, 语气加重了几分:“你又跑去找纵云了?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再去麻烦人家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何苦再去故人面前现眼呢?明天把钱退回去, 这个钱我不能拿。我们现在哪里就能饿死了呢?再不济,舅父那里我再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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