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道陵直接愣住了,他停住了脚步,慢慢退了回去,然后抬起眼,嗓音沙哑道:“你说什么?”
叶清玉却已转过了脸,不再看他。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右脚踩在一个缺了角的阶沿儿上,晃了两下差点跌倒,应仍清离得近伸手扶了他一把,他一把甩开了应仍清的手,两眼猩红狠狠瞪着叶清玉。
“……你以为我是因为什么才被毒物侵染?”
山风簌簌而过,张道陵质问的声音散入风中,传得很远很远,台阶之上叶清玉清冷淡漠的身影孑然站立,没有一丝反应。
看他良久,张道陵突然声音哑哑地笑了一声,眼里却逐渐弥漫开朦胧的水雾,“说到底,你就是厌烦我了,对不对?”他用手抹去眼角水迹,在脸颊两侧划过一条长长的泪痕,“也是,与友同行怎比得上修仙得道,是我想得浅薄了。”
他死死压着嗓子里的哽咽,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却没再抬起来,神色隐没在垂落的发丝里,辨别不出情绪:“还未来得及恭喜你拜入绝青宗。”
叶清玉微微一顿,转过脸来看他,他却不再留恋,转身迈下台阶,月白衣衫在他眼前袍划过一道决绝的波痕。
他徒劳地伸出手,抬脚想要追过去,却被应仍清伸手拦住,他保持着挽留的姿势,半晌,才缓缓放下去,冷冷地看向应仍清:“在他下山之前,把那些护山的阵法关掉。若他身上再多添一道新伤,我绝不会踏入绝青宗半步。”
应仍清接触到他略带威胁的目光,也不生气,沉吟半晌让开了步子,含笑道:“自然。”
因为是叶清玉的记忆,在张道陵下山之后画面并没有中断,涟漪似的水光一闪,直接跳转到了叶清玉正式拜师那天。
正是春分,满山绿树枝叶葳蕤,杂花落地,绿衣掩映的宗门内,举行完拜师大典后,所有弟子都回去了,和叶清玉一起拜入应仍清门下的还有一个女弟子,天赋异禀,是灵性很高的土灵根,但是在典礼结束后,应仍清却没再多看她一眼,把叶清玉留下了。
两人单独在应仍清的房间内,一站一跪。
应仍清在前面案几旁的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口气:“想清楚了?”
叶清玉颔首:“只要能救他,我做什么都甘愿。”
“自然不会要你做什么过分的事,”应仍清不在意道,撇去茶水上的浮沫啜饮了一口,“只是……这术法极耗费灵力,你刚刚拜入我门下,尚不知以后会否大成,是以,我得要你身上另外一样东西来补偿。”
叶清玉毫不犹豫,“只要是我给得起,宗主尽管拿去。”
应仍清冷漠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道:“你过来。”
叶清玉缓缓走到他面前,跪了下来。
双膝刚刚着地,眼前突然掠过一道阴影,一双大手“啪”地一下覆盖在了他的额头上,随后一股冰冷至极的灵流犹如蛇信般缓缓钻入了他的脑海里。
心脏突地一疼,一幕幕和张道陵在一起的画面好似走马灯一样从他眼前掠过。
片刻就消失了。
随后皆是空白,等他清醒过来时脑袋里空无一物。
画面如绚烂的万花筒般飞速旋转,略过许多苍白的情节,最终又停在了绝青宗内。
两年后,张道陵拜入了绝青宗。
不知他这两年里经历了什么,脸庞再不如以前冰雕雪琢,皮肤虽然依旧光洁,可眼角却增添了细碎的纹路,眼里一看就有什么东西曾经狠狠地碾过去。
他拜入宗门后更加刻苦修习,封毅的炼剑峰时常见他单打独斗的身影,经常天还没亮他就早早到学舍去背诵咒术,天黑了还在水池旁复习术法。
众弟子都道他无欲无求,单薄冰冷,是得道大成的好面子。
直到他再次遇见叶清玉。
彼时叶清玉已经是应仍清门下最得力的弟子,木系术法使得出神入化,一个人站在庭前绿树的阴影下,一袭白衣长身玉立。
那天张道陵去给后院的师兄们送书,天上飘着细雨,他撑伞从叶清玉门前经过。
刚跨进院门,一缕纤细忧愁的箫声从那边的亭子里传来。
张道陵停下了脚步,目光朝着声音传来处看去,远山之间起了云雾,潇潇暮雨中隐有更漏之声,那人站在亭子里,竖箫缓缓吹奏,情致深婉蕴藉,乐音轻轻飘荡在天地之间,让人仿若置身于伽蓝古寺。
待得一曲既终,林中小亭里,叶清玉站起身,微微抬头看向远山岚荫之间,青衣猎猎飘动。
然后他转过身来,对上了张道陵的目光。
他微微一愣,继而眼含笑意温声道:“你是新拜入宗门的弟子吗?”细长手指轻点上太阳穴,“我与小师弟你,似乎在哪里见过。”
第61章 苦痛 从此以后多少年,他们都再也没有……
张道陵站在原地, 等叶清玉穿过滴水的回廊,走到他身边时方才出声,嗓音却微微沙哑:“你刚刚, 叫我什么?”
叶清玉将玉箫别在腰间,一袭青色衣衫如芝兰玉树,弯腰看向他,嘴角还有残存的一丝笑意:“嗯?”
张道陵眼眸冷静,脸上血色却一点点消失殆尽:“你叫我小师弟, ”他微微抿了抿唇,“你不记得我了?”
“嗯?”叶清玉歪了歪头,“难道我们真在哪里见过?”说着他认真想了想, 清俊面容露出疑惑的神色,“我一直在宗门里,几乎未曾下过山,就算是到人间去, 见着了什么人,也不会一点印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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