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甫倒也不意外,太后既然掌着前朝之事,自然无暇理会后宫。郑太妃乃皇帝生母,皇帝年幼,未立皇后,由她掌后宫诸事也是名正言顺。
这一切,他还在永和大长公主府里便已经得知。
“那宣明殿呢?”他问。
“陛下之事也是郑太妃管着。”刘公公回答。
穆元甫这下倒有些意外,不过再想想穆垣前两回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倒确不像是他的皇后教出来的。
皇后教出来的孩子,又岂会那般莽撞不知轻重。若他没有记错,那小兔崽子也快十一岁了,不再是无知懵懂孩童了,竟然丝毫没有身为一国之君的稳重。
再想到那日穆垣那句‘朕要告诉母妃,让她把你们全都砍了’,他便不禁摇头。
嫡母不管,生母只会一昧宠溺,便是请了再多的大儒教导,只怕亦是收效甚微。
而就他所知的,负责教导穆垣的那几位先生,均是郑氏拍板定下来的。
“……后宫里头除了各位太妃太嫔们,还有三位小王爷、六位小公主,因年岁尚小,均未离宫建府,除了安王之外,其余的小王爷与小公主们,均是与各自生母住在一处。”刘公公又道。
穆元甫了然。
安王穆恂,他临终前册立的太子,当了不到一年皇帝便被废了皇位的,自然不好再与生母同住。
他瞧瞧屋里立着的漏斗,算了算时辰,这会儿早朝应该结束了,遂道:“我瞧着这会儿也该下朝了,欲往明德殿求见太后,如何?”
刘公公一脸震惊地望了他一眼,忙又低下头去应了声:“自然可以。”
嗬,好家伙,侍寝第二天便敢主动到明德殿求见,这位周公子胆子可真大!不过这也许说明了这一位比前几位要得宠得多?
管他呢!只安心侍候便是,谁不知在长明轩是铁打的殿宇,流水的“主子”呢!
穆元甫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要想了解如今朝中情况,没有比明德殿再方便的了。
走在往明德殿的路上,刘公公不时低声向他介绍着路上景致,穆元甫心不在焉地听着,不时应付两声。
这数十年如一日的景致,又有什么好看的。
突然,迎面走来一名身着官袍,容貌俊俏,气质清冷,手抱卷轴的年轻官员。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地在对方眉间那一点胭脂红上。
眉间点缀一点红,这一位到底是真正的风华公子呢?还是又一个仿冒的?他想。
当他迎上对方那带有几分根本掩饰不住的复杂眼神时,一下子便明白了。
得,这位是正主。
想到“还魂”以来听过的、见过的种种关于风华公子的传言,他的心里便像是打翻了陈年老醋,酸得不行。
只不过,不管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他的表面却让人瞧不出半分端倪,甚至还面带笑容地主动招呼对方。
“想来这位便是凤大人了,久仰久仰!”
凤骅倒是没有想到他会主动上前,不过听到对方那句‘久仰’,他便想起眼前此人便是取代自己的位置,已经入住长明轩,并且于昨晚正式侍寝了的人,一时情绪便有几分低落。
看吧,他果然不是什么不可替代之人,不过数月,便有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取代了他在宫里的一切。
“周公子。”他淡淡地回了句。
穆元甫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他的身上,自然察觉他情绪一瞬间的变化,只是故作不知,问:“凤大人这是准备去求见太后呢,还是已经求见过了?”
凤骅却是答非所问:“周公子……当真有福气。”
说完,也不待他反应,便径自离开了。
穆元甫讶然。
这是羡慕他得以“侍候”太后呢,还是夸他能从不知多少才貌双全的美男子当中杀出一条进宫的血路?
这个风华公子……
他的左手食指与拇指不自禁地来回搓动起来。
这个男人,肯定对瑧瑧有别的心思!
他的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了。凭谁知道有别的男人觊觎自己的妻子,心里都会不舒服。
一旁的刘公公察言观色,见他在“前主子”走后脸色不佳,体贴地劝慰道:“周公子又何必在意呢,自古有话,‘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这凤大人那一段早就已经翻篇了,太后都抛下了,周公子又何必自寻烦恼。倒不如用心侍候,方能更长久。”
穆元甫嘴角抽了抽。
去他娘的‘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这是什么鬼话!不会说话就不要说!神他娘的新人旧人!
老子是新人,同样也是旧人!
呸!
他恨恨地瞪了刘公公一眼,刘公公这回却没有接收到他的不悦,心里还得意自己说了句文化人才会的话。
明德殿内的冯谕瑧听闻长明轩的周公子求见,一时颇为诧异。
还未侍寝便敢到明德殿求见自己的,这位周公子可算是第一人了。
左右这会儿也没有什么事,她便着人请了对方进来。
不一会儿的功夫,身姿挺拔如竹的男子便已阔步进殿来了。
看着对方那大步流星的姿势,冯谕瑧眉梢轻扬。
文人的外表,武夫的内在……
好生矛盾却又异常和谐的结合。
正这般想着,便见对方朝自己拱手行礼:“季澄见过太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