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洄微微一笑,“元旦快乐。”
*
路洄到家的时候,马立仁正准备离开。
路守谦送他到玄关,满面春风,“立仁啊,多亏有你!这一次,禄通的成功,你居功至伟。”
马立仁穿上外套,笑容显得勉强。
他抬头。
严冬季节,外面风雪正大,天寒地冻。
他踌躇良久,终于忍不住回头,“路总——”
路守谦皱了皱眉,“怎么这么见外?”
马立仁又是一阵沉默,然后才问:“……必须这样吗?”
路守谦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立仁,我明白你的顾虑。你这个人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善。你要清楚,Utopia是自愿放弃专利的,他们既然走了这一步,就不能怪我们先下手为强。”
马立仁苦笑。
他点点头,一声长叹,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路总,你保重。”
他转身离去,步履飞快,不再回头。
路守谦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摇头,“……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路洄说:“所以他是马总监,你是路总。”
路守谦笑了笑,“小洄,准备好了么?”
路洄一怔。
“终于……”路守谦感慨万千,“发布会之后,属于禄通,属于我们父子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路洄笑道:“恭喜父亲。这一天,我等的太久。”
路守谦大笑。
路洄垂眸。
禄通的时代就要来临了,所以,他必须尽早解决后患。否则,辛苦忙活一场,只怕为她人作嫁衣。
说到底,白纤纤流着路家人的血,他和妹妹,只是养子和养女。他们拥有的一切,全凭施舍,全在父母的一念之间。
路洄心中冷漠,比屋外的风雪更甚。
他会发现许玲的存在,纯属意外。
母亲让他查白纤纤的底细,不管是谁将她养大,路家总不能没有表示,总要补偿人家的辛劳。
可白纤纤的过去是一张空白的纸,什么也查不到,反倒是宁宁无意间提起的白纤纤老家的住址,给了他新的思路。
从白纤纤童年的街坊邻居着手,牵扯出许玲这个人,又从她,线索一路引向秦远华。
自此,真相水落石出。
他大开眼界。
白纤纤不是只满足于五百万的傻瓜,她当年带着钱远走高飞,比起贪财,更多的是出于恐惧。
她害怕事情败露,她怕秦太太,也怕秦措。
秦措一定已经知道了,他都能查到,没理由秦少爷一直蒙在鼓中,可他选择隐瞒,坚持留下白纤纤。
路洄唇角微微勾起,不无讽刺。
如果说白纤纤是拙劣的骗子,那个男人就是清醒的疯子,从认识白纤纤的那天起,漫长的岁月是他自毁的过程。
路洄笑意转冷。
他坐在沙发上,如同运筹帷幄的猎人,静待猎物主动落入陷阱。
当东窗事发,当他送出这一份出其不意的新年贺礼,当他们辛苦隐瞒的秘密公之于众,秦措会怎么应对,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他拭目以待。
*
许玲用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暮色四合,客厅没开灯,黑魆魆的。
她习以为常,钥匙往墙上一挂,一只手摸索墙上的开关。
黑暗中,一道沙哑的声线突然扬起:“找你的人,是谁?”
许玲重重冷哼。
白炽灯亮了起来。
许妄倚在阳台边,手指间夹着一支烟。
许玲冷笑,“你还没死啊?成天不是锁在房间,就是在外面鬼混,十天半月的不见人影——哪天你死在外面,可别喊我收尸,我嫌晦气!”
她的刻薄,早已深入骨髓。
许妄吸一口烟,又问了一遍:“你出去见谁?”
“见谁都不关你事。”许玲说,“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自称是路家养子的男人。”
许妄漠然道:“路洄。”
许玲走进厨房洗手,接着便要回房,转念一想,她停下。
“许妄。”她双手抱胸,“那个男的说,白纤纤才是路家真正的千金小姐——”
她一边说,一边看着儿子。
许妄无动于衷。
许玲一字一字问:“这件事,路盼宁告诉你了吗?你知道吗?”
许妄掸了掸烟灰,头也不抬。
“好哇!”许玲勃然大怒,抓起旁边的一本宣传册,往他身上砸去,“秦措骗他妈,你不也在骗我?吃我的,用我的,你还敢骗我?我养你干什么?你还不如早点死了!”
许妄嗤笑,“也不是我要活着的。你生我做什么?生下来,掐死不就得了。”
“滚出去!”许玲大叫,“你和白纤纤,两个狼心狗肺、吃里扒外的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许妄摁灭烟头。
他恍惚的想,小时候,‘滚出去’三个字,许玲说了无数遍。彼时,他那瘦弱的妹妹会牵住他的手,和他一起笑着跑下楼梯,站在楼梯口对上面做鬼脸。
白纤纤说:“就不滚,就要用走的。”
然后,她笑起来,稚嫩、青涩的笑声,宛如六月的阳光。
阳光之下,灰尘也能翩然起舞。
当年,再苦再难,总也不孤独。
许玲见他当真说走就走,又叫:“你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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