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蹲身,“给父亲请安”
秦老爷手指身旁椅子,“儿呀,你坐下,为父有话跟你说”
月娥就在秦老爷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秦老爷顿了一下,慈爱地微笑着,“我和你母亲就你一个嫡女,你知道父亲对你比其她姊妹看重,父亲有件犯难的事,不知女儿肯不肯帮忙”
月娥佯作不知,欠身,“女儿不知怎样帮到父亲”
秦老爷语调更加和蔼,态度更见亲切,“前阵子知县夫人说的事,想必你早就听说了,昨儿王知县亲自对我晓以利害,娥儿,为父知道你自小懂事,你也知道我秦家若得罪王府,落得什么下场,全家的性命都系在娥儿你的身上,看在生养你一场的份上,为父求你,救救秦家,就是不看为父,也当看你母亲肚子里的弟妹”
秦老爷说到最后,言辞恳切,语气几近央求。
月娥揣摩出父亲决心已下,碍于夫妻父女情分,低声下气求她,闭目,原本对父亲感情淡漠,可不能不考虑母亲,父亲个性强硬,说出的话,深思熟虑的,断无更改,母亲若抵死不答应卖女儿,闹不好夫妻情分就断了,母亲身怀有孕,一定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秦老爷看女儿默然不语,颇有耐心,留心观察女儿,女儿沉稳,没像一般闺阁少女遇事惊慌失措,哭哭啼啼,越发认定女儿送去王府或能出头。
半晌,月娥抬头,脸色平静,正色道:“女儿可以答应父亲,但父亲必须答应我四个条件,若父亲不答应,女儿是宁玉碎,不瓦全”
秦老爷一听,忙道;“你说吧,莫说是四个条件,就是十个八个只要为父能做到的,一定不让你失望”
月娥调开眼光,不看他父亲,语气决绝,“第一,陶氏母子搬出秦府,名分妾,今后见面称呼母亲太太,以我母亲为尊,第二,我母亲若生下弟弟,自然是嫡子,没有话说,若生女,按我母亲心意挑选一个庶子记在名下为秦家嫡子,至于母亲选哪一个,父亲也不得干预,第三,秦家产业,部分拨到母亲名下,以确保女儿走后,我母亲和肚里的孩子生活。第四,姐姐月芸婚事立刻就办,最迟不得超过一月。
秦老爷开始听她说提四个条件,以为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姑娘家,无非嫁妆之类,多陪送点也应该,女儿去王府手头宽裕,也好笼络人,上下打点,接近王爷,以期得王爷的宠,秦老爷万万没想到女儿提的是棘手的事。
后三条姑且好说,给季氏部分家产,季氏辛苦多年,该得的,至于庶女月芸出嫁,也不是难事,尽管宋氏母女不甘心,为了秦府说不得委屈她,但陶氏降为妾,这事棘手,而且搬出秦府,陶氏自此成外宅,三个儿女成庶出,心里头多少有点不是滋味,毕竟跟陶氏多年感情,天佑又是庶长子,目前秦家没有别的男丁,季氏肚子里是男是女还不知道,秦老爷犹豫不决。
“父亲为难,此事作罢,女儿告退”月娥站起身,迈开步子就要离开。
秦老爷看女儿要走,忙阻止,“娥儿先慢走”
秦月娥盯着她父亲,眼底深处暗藏不屑,秦老爷对她母女不好,情有可原,毕竟多年没在一块生活,可利益攸关,秦老爷连陶氏母子都能舍弃,比她想象的还要不堪。
秦老爷眼风冷冽,漠然不带一丝感情,“我答应,都按你说的办”
话锋一转道:“可是,你母亲哪里还要你自己跟她说,为父相信你知道分寸”
月娥别过脸,神情尽是轻蔑,父女这场交易达成。
月娥浑身都是凉的,这个是他父亲的人,自私、冷血,她早已看透父亲,即便她不答应,也无济于事,既然早晚都要走这一步,何不趁有本钱,为自己母亲和未出生的弟妹争取最大的保证,她能考虑的就是安排好这一切。
月娥透过窗棂,眺望北方,京城,那个陌生遥远的地方,有方子谦的地方,她将同他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或许垂暮之年,那一日不经意邂逅,她人老珠黄,他还认得她吗?
☆、无情
秦老爷跟女儿谈妥条件,心头闪过一丝内疚,和颜悦色带点讨好地道:“娥儿,你提的都是为你娘,你自己还有什么要求?”
月娥收回目光,回归现实,“离进京有段日子,女儿想要父亲替我打听简王府的情况,越细越好,另外,还有一同上路的几个女子的喜好、家境,一切能知道的,尽量详尽”
月娥顿了下,又道:“跟我的人我自己挑选,现银带多了不方便,大额换成银票”
秦老爷眯眼,重新打量女儿,这话出自一个十四岁姑娘之口,思路清晰,即便他都未见得想得这么周全,一个女子只有美貌,没有智慧,是悲哀,月娥是美貌与智慧兼具。
月娥继续说,“我走后,府州县官员若有亲近秦家,父亲当低调做人,比从前更加小心谨慎,父亲知道一入侯门深似海,打击对手历来手段无所不至,让人拿住把柄,我落难,秦氏一门都跟着遭殃,这些父亲切记”
秦老爷忽觉得颈后生风,脚底下窜出一股冷意,看起来,女儿比自己想得深多了,点头答应,把女儿的话在心里记牢。
“娥儿,还有什么要说的?”秦老爷对女儿从心里认可,态度也由强硬转为欣赏。
“我父女谈的条件,空口无凭,父亲写个东西,我父女二人各自收好,以此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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