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安和放在的手指,微微的缩紧了。
“他对你不好?”
他沉吟了一会儿:
“如果你实在不想呆在这里,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回……”
他说到一半,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路德维希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不不不,我没说他对我不好……实际上,他对我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好了,他会自作主张为你做很多事,而这些事,你往往要很久之后才会知道。”
段安和右手的手指摩挲着左手的指骨,没有接话。
她眼睛里亮晶晶的:
“而且……你知道夏洛克的世界有多大吗?”
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我以为我们已经很聪明了,但是他的藏书,至少摆满三十个这么大的房间……除了文学和物理,我还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事情是不知道的,现在他连这两门也开始精通了。”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如果说法律是条框,美德是约束……那么,他就是用逻辑打破这一切的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冒险家,也是世界上最好的逻辑学家。”
……
段安和的手指,慢慢地松开。
他微笑地看着他邻居家的小妹妹,这个曾经别扭地向他告白,又阴错阳差失去的挚友,说着她现在的男朋友,眼睛像是星空一样,闪闪发亮,带着崇拜。
那神态……和她小时候说起夏洛克-福尔摩斯时,一模一样。
……
“所以,不管他做出什么,我都不会觉得惊讶,只会想——没错,这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
路德维希抬起眼睛,那双纯正的黑色眸子,就像广阔无垠的夜空,从天的尽头垂落。
无论前世今生,都不曾改变过颜色。
她慢慢地笑起来:
“你看,我在家里被你们宠得连自己的碗都没洗过,更别说给别人洗碗了,但是在他身边这么短的时间,该会的不该会的,我都学会做了,因为他夏洛克-福尔摩斯值这个票价……你明白这种感受吗?”
……
明白吗?他当然明白。
他愿意和她一起关小黑屋,帮她收拾烂摊子,愿意为她随身携带梳子……她惹祸,他仿着她的字迹,帮她罚抄整整三大卷的经书。
她在他的墨水里掺菜油,偷他的书,剪了他的衣服给小狗做窝还理直气壮。
这一切……他都那么无所谓,心甘情愿地跟在她身后,被她扯着跑。
不过是因为……她李维希,值这个票价。
段安和的目光,清淡而透彻,他望着路德维希,就仿佛已经看见了她,多年后,为人妻,为人母的模样。
他一直头疼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会疼人,也有人疼了。
……
既然都是心甘情愿。
安和微微笑起来。
那么……那条多出来的埃及十四神项链,就让它那样埋在土里,不见天日好了。
……
路德维希从医院里出来,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
伦敦街头华灯初上,她远远地就看见夏洛克,随意地坐在咖啡厅的木头椅子上,两条修长的腿,桌子底下容不下,只好伸到外面来。
福尔摩斯家的男人,天生自带聚光灯效果——老福尔摩斯先生除外。
royal餐厅的女招待们聚在不远处,看着他窃窃私语,但是她的福尔摩斯先生,一直在旁若无人的使用手机。
口袋里又震动了一下。
“迟到十三分钟。sh”
路德维希:“……”
他根本没有和她约时间,就说了一个地点,哪里来的迟到!
路德维希小跑着穿过马路,只是刚在马路对面站稳,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了。
“迟到十四分钟。sh”
“……”
路德维希走到咖啡厅的橱窗边,敲了敲玻璃。
夏洛克抬起头,路德维希就趁着这一刻,举起手机。
——“咔嚓”。
定格成形。
路德维希走进店里,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夏洛克背靠着木质的长椅,双手交叉:
“我假设你偷拍我的目的不是为了用我的照片做手机屏保。”
路德维希正在手机上飞快地修图,闻言惊讶地说:
“偷拍?不,我是光明正大地拍……只是艾瑞希想要。”
她从包里拿出小本子:
“来,这里,给我签个名,他要你的签名照,我到时候扫描上去。”
夏洛克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淡淡地下结论:
“消毒水的气味,百合花的花粉,鞋子上沾了灰质土壤,指甲边缘蹭了铁锈……你在去圣玛丽医院之前去了中国城……显而易见,你发现你的firstlove器官衰竭的事实了。”
路德维希拿本子的手顿住了:
“你早就知道他器官衰竭了?”
夏洛克目光挑剔地喝了一口咖啡:
“上次他给你送礼物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还提醒了你。”
……
路德维希想起来了。
当时安和送生日礼物来的时候,夏洛克对她说了一句:
“你们到底聊了什么?战争,和平,器官衰竭,生老病死,法郎贬值,还是牛奶涨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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