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婆婆立时舍不得,却也无挽留的理由,郝灵这个神秘的外来客,不是他们这种小地方能留得住的。
她道:“你还没与盐阿郎告别,还有小婵——”等等。
郝灵摇头:“罢了,告也是别,不告也是别,我来时无人预知,走时也不必哪个相送。”
师婆婆忍不住急:“就这样急?我这就去叫小婵,让她给你准备些路上的饭菜。肉馅饭团子,多给你弄些。”
郝灵笑起来:“师傅不怕我长胖?不必了,其实你也知道我用不着吃喝,师傅,多保重。千万记得,我教给你和袁元的东西。”
说完人就软绵绵向后倒去。
天空泛起青白,盐阿郎策马在京城空荡荡的大街上。
昨晚,外头街道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兵戈声,隔着墙头映出的火光还有官兵嘴里喊的话,让无数人家紧闭门窗不敢出,这是京城老百姓最基本的政治觉悟:谁也别出去,谁也别进来,等天一亮,官府来喊话,再打听龙椅上坐了谁。
而官兵们神兵天降的迅速将前朝余孽并没收买多少的那几家人拿走,夜恢复寂静。
盐阿郎策马狂奔,胸腔里心脏噗通噗通跳将出来,郝灵、郝灵……有种直觉,他将再见不到她。
马儿跑到南城,快到小院门前,他在马背站起,一个腾跃,人跳过来,立住抓住了大门上的门环。
嘭推开,空气里淡淡花香,他跑过影壁,直接来到正屋门口。
一阵风吹了出来,风中有俏皮的话语:“盐阿郎,照顾好自己哟……”
“不要——”盐阿郎嘶吼,心脏紧缩,一跃而起伸手去抓,手指缝里,什么也没有抓住。
“郝灵——”
风远去,奔赴天际。
盐阿郎一动不动,望穿天际,仿佛一尊雕像。等到天边霞光洒下,雕像僵硬的回头,屋里,卸去伪装的师婆婆正难言的注视着他,她的身边,榻的里侧躺着一个人,熟悉的衣裳,陌生的气息。
盐阿郎抬起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到榻前,已经不用看,那个,不是他要的人。
沉睡的少女身形玲珑,巴掌大的小脸精致纤弱。
盐阿郎忽然想笑,她走了,带着她的宝贝富贵肉。
下一刻,泪流满面,夺门而逃。
太子失踪了。
在禅让大典的这一天,皇帝给不出交待,他倒是知道盐阿郎去哪了,卫弋亲自看着盐阿郎闯出了城门往西北去了。当天卫弋就出发追人了,左归吭哧吭哧准备了好几天,最后带着岳家好几大车的心意也追去了。
皇帝却离不开京城,硬顶头皮忍着众臣们的怒骂,说立就立,说禅就禅,说取消就取消,皇位是你家的也不能这么不尊重人。
好几位老臣重臣气得闹罢官,御史更是天天喷成水龙头,这一切,皇帝都忍了。没办法,谁让他儿子狗脾气呢,谁让他那么理解他儿子呢。
他也没想到,郝灵这么无情,说走就走,连最后一面都不给,枉他还担心将来会不会影响新帝执政呢,谁知人家一点不稀罕呢。比她师傅还无情,呜呜。
是的,无情的师婆婆,皇帝单恋几十年,终于得到自由,人家包袱款款的要去游览大好河山了!
皇帝:……我的江山啊,我的爱恋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爱你就放手——朕做不到。
可惜,师婆婆是他拦不住的人。
师婆婆走的时候,皇帝和来大总管来送,两人都看见了宛若新生的袁元,如林间小鹿一样惴惴纯好,心里都叹气,可怜的太子。
“姐姐,你去玩可以,但一定带着他们,我会时时给你写信,你一定要回。”
自从看了你一眼,再也放不下你的容颜。
皇帝依依不舍的抱怨:“都怪太子跑太快,不然这会儿我就能跟着姐姐一起走了。”
师婆婆听得腻歪,不客气道:“不用,你会什么,只会碍事。”
皇帝听得喜滋滋,当年养伤的时候他就被这样骂,一边被骂一边被照顾,好特别呢。
师婆婆接受了皇帝的好意,她又不是苦行僧,能过得轻松舒服干嘛要拒绝?
望着车队远去,皇帝放下挥舞的小手绢,咬牙切齿:“一定、要把太子尽快弄回来,太耽误事儿了。”
来大总管:……耽误您追姐姐呐。
皇帝体谅盐阿郎的心情,等了一个月后才给西北去信:狗儿子,回家吧,你可是太子。
盐阿郎回信三个字:都怪你。
好嘛,跟他犟,看谁先服软。
第二个月,皇帝去信:回?盐阿郎回信:不。
第三个月,皇帝要去信,太傅已经等不得,包袱款款拉着几大车的书奔了边疆。
太子,得读书,读书是世间最美好的事哇。
第一百八十四章 而别
西北情况并不乐观,如郝灵说的那样,大旱,西北本就贫瘠的土地更是颗粒无收,好在朝廷早有准备,太子和丞相之子都在西北,赈灾历来常有的贪墨在皇帝和丞相的重压施为下,竟没发生,赈灾的钱粮一丝不少运到,西北百姓感念皇恩浩荡。
也如卫弋所说,外族沉默多年今年一举暴发,同时进犯多处哨所侵扰百姓劫掠烧杀,其中,展现了他们几年偷偷训练的可喜成果,国朝大军一时竟连败几次,朝野震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