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昭转回头,定定看向宋杞和,她问:“你不可吃肥肉?”
宋杞和那张脸因泛白反而生了几分憔悴,他无奈应道:“该是的。”
“什么叫该?”杜明昭不快。
“是的。”宋杞和收下巴承认了,“不是婶子的错,是我太油的肥肉吃不惯。”
“你不能吃怎么不提啊?”
杜明昭秀眉蹙起,杏眸含着怒火,多是因关切生气,“宋奇,你既沾不得肥肉,吃了面食泡汤会吐,你就早该告诉我。不能沾你还非强_逼自己吃完,最后糟蹋的只会是你的身子,你这样未免太不爱惜自己了!”
宋杞和眼里划过一抹委屈,他垂眼不言。
“你闷声不吭我怎么知晓你是能吃还是不能吃?莫非你打算下一回还来一遭,折磨自己摧残你的身体?我好不容易给你调养好一点,你就可劲的不当回事!”
杜明昭气的是宋杞和明知不能却要逞强,也气自己没多留心他的异样,若他吃时她能看出反色,她定会当时就阻止他。
宋杞和听出她是真的生气了,脸上透出慌张,他喊道:“昭昭……”
“别喊我!宋奇,我真当不想管你!”
杜明昭板着一张脸,神情复杂之中融合愧疚与愤怒,“可这事也怪我,我亦有一半的错。我是生气,一面气你逞能,一面是气我自己,那时候你不忍博我娘的面子才吃的猪蹄吧?窝窝也是你看我吃不下,想替我吃的。如果不是我家,你不会受这样一番苦。”
宋杞和乌色的唇微启,但杜明昭又打断了他,这回她隐去些火气,“祈之,这等重要之事往后你万不可再瞒着我,还有我娘。吃的、用的你哪里过不惯,你都要先提,不要闷着一股脑都接纳,不管自己是否能承受,你以为你这样做旁人会十足感怀吗!”
说到最后杜明昭又隐隐激动起来,宋杞和盯着她,喉结滚动,嗓子干涩的不行。
杜明昭掷地有声:“在你为我吃下那一口窝窝的时候,我确实很感激。可看你病倒,我心里排山倒海的愧疚,这比感怀来的还要沉重,我不要你这么做。”
宋杞和的指尖紧紧攥在被褥之上,他使劲大手背青筋跟着起来。
两人之间缄默良久,宋杞和终是开口,“昭昭,我不会了。”
“你应下了,就必须得做到。”杜明昭的小脸连柔软的脸蛋都绷直。
宋杞和眼睫轻眨,他应:“嗯。”
“好!”
杜明昭复而绽开一道绚烂的笑容,她心底的大石块坠下,此刻轻松了大半。
说实话,宋杞和那样的自我牺牲令她背负很重的压力,太过于沉甸甸了,她也并不愿意看着宋杞和以自虐的方式来替她分忧。
杜明昭宁愿自己来。
她并不想看见宋杞和病倒或受伤。
试问天底下谁不愿做康健之人,又为何要屡次受罪生病?
杜明昭生的便是这样的念头。
应庚察觉屋内压抑散去,他艰难插嘴道:“杜姑娘,你今日为公子做的药膳方子可否留下?我好日后再为公子烹制。”
“好,我写给你。”
杜明昭写下瑞香汤和鸡蛋炖三七,这两种一种是止呕开胃,一样是温胃润气。
她正写着字,宋杞和突然抬起苍白的脸,下巴指了指外头,“什么声音?”
应庚转身前去查看。
片刻之后他折回,禀报道:“东宏在外拦了一个小丫头,她说是来寻杜姑娘的。”
“小丫头?”杜明昭停下笔,“抚平村人?”
应庚回:“不是。”
因为那个女孩他也不认识。
杜明昭飞快把最后几个字写好,方子留在桌上,她转身便出了主屋。
“你这人怎么回事嘛,我是来找我家小姐的,你为何不让我进去?”
“喂,你好歹说句话吧?”
“光在这一挡一声不吭的,什么意思嘛。”
杜明昭听到“我家小姐”几个字,乍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入目是东宏宽厚的后背杵在门口,他将外头遮得严实,杜明昭便走去道:“外面来人是谁?”
东宏没回应,侧了半个身子。
也就是这么一侧身,被堵在外个头小巧的柳叶,径直钻过他臂下溜进了院。
小丫头年岁不大,至多十四、十五,她先是规规矩矩行了礼,“小姐,奴婢名柳叶,是安嬷嬷的女儿。”
“安嬷嬷……你是她的女儿啊。”杜明昭了悟,“是何家……我外祖母她哪儿不好了?”
杜明昭心头咯噔,第一反应便是何老太出事了,这便引得令人焦炙。
柳叶听这话便知杜明昭误会了,她摆手笑道:“不是的小姐,老太太并无事,奴婢是受何掌柜之命而来的。荀府的丫鬟上泰平堂来讨药膳方子,可小姐不在,何掌柜便叫奴婢来抚平村。”
杜明昭舒口气,不是杜老太便好,她笑问:“荀二小姐平日吃食都可还好?”
“雪兰说都好,胃口也好很多,只是小姐说荀二小姐还得养个把月。”
“好,我去写几个方子,你回头带进城。”
柳叶笑应:“好的,小姐。”
杜明昭回屋用了宋家的纸笔足写下五页的药膳方子,其中便有易消食的莲子粥,养胃的虫草百合鸭肉汤、双鱼汤与荀二小姐宜用的桃仁猪肚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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