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意义不止是为了一个男人,世间还有许多值得所留念的。
至少对她而言,轻易为旁人赴死,这是在轻视自己的生命。
且这故事与上回宋杞和念的那则极像,都是男女未能结为夫妻,女子死去化鬼才成就这桩姻缘。
杜明昭不解,好似她们都极喜爱人鬼情未了那一套。
戏已毕,施盈盈却还未从中走出,她深深叹息:“明昭,杜丽娘死的那一刻我便在想,若是有朝一日我遇见一男子,见之倾心再装不下第二人,我是否会与她一般?”
“莫乱想,你是你,她是戏文里的杜丽娘,即使你深爱于哪家公子,你都可与她走不同的路。”杜明昭劝道。
“杜丽娘只想觉着失去柳梦梅的痛,比死去还要难耐罢了。”
施盈盈入戏很深,她芙蓉面头一次沉着哀色,两人落在施夫人身后两步远,她低声沉吟道:“明昭,我们生在溪川县,遵的是父母媒妁之言,有时姻缘不由自主时,会有多痛苦。”
“夫人这不是还没给你相看亲事吗,你作何这样愁?夫人是个疼你的,待看亲事时,你若不愿便多与夫人谈。”
施盈盈却是摇了头,叹气:“盼望我娘能听我的吧。”
杜明昭被她说的心情沉重。
不得选择确实如同桎梏捆绑,女子被牢牢锢于宅院之中,宛如《牡丹亭》里的那句满园良辰美景竟不知与谁人共赏,多么无奈且叹息。
杜明昭便问:“施小姐,你今年多大芳龄了?”
“已满了十四,我再过五个月及笄。”
“那婚事该是及笄之后再言。”
施盈盈反道:“待及笄已是来不及,多在及笄之前定下,而后择日出嫁。”
杜明昭大为吃惊,这城里的姑娘定亲都这样的早?
至少抚平村之中,如她爹娘的,在她已十六时都从未着急过。
从医学角度来看,杜明昭觉得古代实在太早婚了。
且女子出嫁后又多要在头年怀上子嗣,早孕的话对母体损伤极大,更易发生比如早产、难产、折寿等不可挽回的惨案。
“夫人是这么与你说的?”杜明昭紧锁眉头。
“若非我娘这几日身体不适,又忙于照看彬哥儿,我这相看亲事早便提上日程了。”
施盈盈挽着杜明昭的手愈发抓紧,她眼眶微红,“明昭,你可有法子?我无意中人,真不愿随处嫁到一户人家去。”
杜明昭早知晓施盈盈骨子里的“叛逆”,属古代的离经叛道,但为自己着想没什么不对的,因而她劝慰道:“夫人这不是还没开始瞧吗?你多在城里打听信儿,说不准哪日你就寻到了一位你相当中意的男子。”
“好。”施盈盈将小脑袋靠了过来,她呼了一口气,鼻息间满是杜明昭身畔的茉莉花香,十分舒心,“明昭,我听你的。”
这出《牡丹亭》的戏在施府大受好评,事后好几家都给桃园赏了奖银。
杜明昭到最后都没能去寻桃园那位扮杜丽娘的旦角,桃园摆戏后便早早离了施府,连人影儿都寻不找。
施夫人正与几家夫人谈笑,挪眼睨到施盈盈与杜明昭款款而来,她笑着就说:“瞧我,今儿还有一件事要和几位夫人一说。”
“是什么?”
“看施夫人,像是一桩好事。”
“是那位姑娘?”
有一位夫人轻声盘问杜明昭的底细,“与施大小姐走那样近的是何人?”
齐家的夫人笑回:“你竟不识得?她便是泰平堂坐诊的小杜大夫。”
“卖玉肌膏的泰平堂?”
齐夫人一提,在场好几位夫人都清楚了,“前几日我家丫鬟才去了泰平堂,害,我都没买到那玉肌膏。”
“泰平堂只卖了十几瓶,你去晚了当然买不着了,那玉肌膏我用着很不错。”
“哎呀,王夫人你这脸可真细滑。”
施夫人将杜明昭带至众人跟前,先为女眷们介绍,“这位便是为我看诊调养的小杜大夫,她医术精妙,在我看来那药春堂完全不可比。”
杜明昭向各位夫人缓缓行礼。
“比药春堂的大夫还要善医?那岂不是溪川县最盛的大夫。”
“百闻不如一见,小杜大夫真是绰约多姿。”
“可不,不说是哪家出的姑娘,我当身段如小姐。”
“且小杜大夫还擅妇人之病呢,不必忧心男大夫不便看诊。”
“这可真好啊!”
施夫人已将杜明昭捧上一个至高的顶台,在场夫人们更只会恭维而非小瞧。
杜明昭听闻众人最为在意的还是玉肌膏,那十几瓶实在不够买,好几家怨念没买着,于是追问于她。
杜明昭笑笑,她唤来施盈盈的丫鬟雪竹,那只装玉肌膏的木盒一直由雪竹携身带着。
她抬手说道:“这里面各有玉肌膏与玉肌粉两种,前者直接抹脸,后者需得泡温水划开后再用,应是夫人小姐们想要的。”
木盒掀开的一刹那,在场众人眼都直了。
清淡的花香馥郁,是比香料好闻百倍的清香,站在近处的齐夫人直点道:“小杜大夫我想可多买几盒吗?一盒怕是不够用。”
“齐夫人,你不是先前都买过一盒了吗?”
“我那不是用的快吗,小杜大夫的药膏就这么一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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