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拿着玉扳指,声色俱厉:“夫人信你才让你管理嫁妆,可你竟敢监守自盗。康嬷嬷,你可认罪?”
“你莫要胡说,我只是看一看这玉扳指,谁说要偷盗了?你们见我把这玉扳指带出侯府了吗?”康嬷嬷嘴硬。
“那你看看单据,你所典当之物皆是夫人嫁妆,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梧桐将单据甩到康嬷嬷脸上。
他们今日就是来抓个人赃并获。
康嬷嬷见无可反驳,又不甘心地道:“我是夫人派来与姑娘随嫁的,你怎敢随意处置我?”
“那当然,康嬷嬷是府中的老人,夫人宽仁,自不会随意处置。待会儿自有人将嬷嬷送归林府,交代清楚嬷嬷所做之事,由林府处置。”
一个偷盗的奴仆交归林府,依着林府现在的混乱,怎会有好下场?
沈寒星回府时,侍卫告知傍晚时发生的事。
东跨院内发生的事几乎逃不出沈寒星的眼睛,他早知康嬷嬷在监守自盗,只是一直没有提醒林星雪。
如今听见侍卫的话,他才发现他把少女想得太简单了。
人家哪里是不知道,只是等着鱼儿上钩,随手处置。
林星雪在屋内听见轮椅声,快速将话本塞到被子下。
她的动作又急又快,沈寒星进来时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林星雪走到他身前,将那日从祁烨那里取来的药瓶拿出来,在他手心写:涂药。
沈寒星瞧着林星雪唇角的伤口,已经结痂,并不需要涂药。
林星雪见他误会,将药瓶打开,那股奇怪黏腻的药味飘散出来。
沈寒星立即意识到这是什么,他脸色冷淡了些:“祁烨给你的?”
少女点头。
“不必涂,”沈寒星挥开那药瓶,“无甚作用。”
一瓶药效几乎可以不计的外敷药,何必用?自欺欺人罢了。
林星雪摇头,在他手心写:试一试,有效用。
再微小的药效也是有用的,不可以这样轻易放弃。
沈寒星见她固执,眉眼微垂看向少女,双眸漆黑似压抑着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狼狈?所以用尽法子也要尝试让我站起来?”
林星雪心中一紧,她用力摇头。
沉默半晌,又在他手心写:你是天神。
“天神?”沈寒星嗤笑一声,“若天神都如我这般,怕是拯救不了任何人,不必试了。”
沈寒星推开林星雪,径直往屏风后去。
林星雪愣在原地,她看着沈寒星的背影,心中有些刺痛。
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想过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朝跌落云端,他会不会痛?世人只能看到他冷情的一面,被他吓得仓皇后退,自也看不到他的脆弱。
林星雪捏紧手中的药瓶,她看向腰间的玉兰荷包。
那里放着一块玉牌,是她和夫君之间最初的联系。
第26章 天神
屏风外久久没有动静。
少女从刚刚离开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她没有执着让沈寒星涂药,似乎那般轻易就放弃了。
屏风后,沈寒星左手按压在膝盖上,手背用力到青筋暴起。
然而他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疼痛,那双腿一如最初毫无知觉。
几息后,他有些力颓地靠向椅背上,唇角扯出一丝讽刺的笑。
可笑,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天神?
他该是人人惧怕生厌的恶鬼,从来没有拯救世人的资格。
轮椅向后转动,屏风外忽然传来一串轻轻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停在内室门口,不知停了多久,屏风后的动静也消失了。
像是两方在静静对峙。
而后站在内室门口的少女最先踏出那一步,她缓慢靠近屏风,一步步走到沈寒星的面前。
沈寒星未曾抬眸看她,只生冷道:“让开。”
林星雪不应也不让,她在沈寒星面前蹲下,将随身携带的玉兰荷包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块温润的白玉。
那白玉做成玉牌的形状,正面雕刻着二十八星宿组成的星辰图,璀璨浩瀚,背面刻着“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八个字。
林星雪将玉牌放进沈寒星的手中。
沈寒星只看一眼即意识到这是什么,他眼瞳微缩,抬眸看向林星雪,眼中有寒意:“你怎么会有这块玉牌?”
这是他的父亲为他和兄长分别雕刻的两块玉牌,为此曾向许老先生求教学习。只是父亲过世那年,沈寒星也弄丢了这块玉牌。
他想,或许是上天要将最后一份牵扯也拉断,让他彻底断绝念想。
他从未想过,这块玉牌还能完好地出现。
沈寒星看向少女,眼中情绪复杂难辨,他闭了闭眼,又冷静地重复问她:“告诉我,你从哪里得到这块玉牌的?”
林星雪知道这块玉牌对他意义非凡,她因误会一直未能将玉牌物归原主,如今想通过这玉牌告诉沈寒星一些事情。
她将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白宣递到沈寒星面前,纸上笔墨未干,上面是少女清秀的字迹。
林星雪刚刚并不是逃离放弃,她只是在准备,准备告诉他一些清楚。
少女的一笔一划将成乾二十年京郊外发生的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娓娓道来。
那个不过九岁的小姑娘在巨大绝望地冲击之下,忘记去看救命恩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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