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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岸边最大的那艘两层画舫,最上面那一层,临湖的窗半开,纱灯晕出的明亮烛光,远远瞧去,仿佛夜空中的璀璨繁星坠落。
    伶人唱的小曲宛转悠扬,窗扇上隐约还能瞧见随之翩然而起的身影。李阮棠依旧坐在正中,她手里拿着斟满美酒的杯盏,时不时浅酌两口。青瓶一早就被秦容送了上来,他抿了抿紧张的唇,才刚刚跪在李阮棠腿边,就被人轻轻抬起了下巴。
    “是你。”她微微笑着,低低而来的声音却冷漠的紧,青瓶猛地一抖,慌忙扯出个笑小心陪着,“世女,奴,奴想......想您,想得吃不下,睡不着,今夜也求世女怜惜。”
    往日里客套的场面话,他说得磕磕绊绊。好在琵琶声起,遮住了他惊慌的声音,从窗外瞧着,便是副情意绵绵的对视。
    秦容勾唇,手臂一扬,原本守在画舫的侍卫便撤去了大半。
    这几日来,她都是送人上船再寻个借口离去。这一片的画舫,几乎都知晓此事,也清楚李阮棠不喜随船侍卫太多。
    今夜里方芝要偷摸上船。
    秦容负手,悠悠坐上马车。眼神惬意地瞧着缓缓驶向湖中心的双层画舫。
    灰蓝色的小厮手里端着食盒,正一样一样往二层送着。
    孟均和胡幼宁一早就混了进来,这会两人躲在一间空房,墙壁上挂着的《牧童放牛图》被人轻轻摘下,露出一个小孔。
    小郎君先趴上前去瞧了瞧,这才与胡幼宁招了招手,“阿宁,你过来瞧。”
    画舫上的墙壁薄,胡幼宁只靠近了些,隔壁的声响就听得清清楚楚。他疑惑地对上洞眼。
    吱呀——,门板开合。
    一身轻纱的青瓶被人拥着抱了进来,他眼神迷离,唇上水泽光亮。埋在他脖颈的女郎不住地往下。
    那声响动静,直让胡幼宁后背僵硬。
    “不会的。”他猛地退后,摇了摇头,“方姐姐与他不过是逢场作戏。女郎哪个不风流。”
    话虽这样说着,可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那洞眼看去。
    满地乱扔的衣裙上,丢着他最熟悉的兜子。
    上面的针线,他曾在夜里熬了许久,做了又拆,拆了又重做,这才敢送给自己的心上人。
    可如今,它被随意地脱在地上。
    胡幼宁心头一窒,他怔怔地瞧着与他说过近日来事忙,不许他去打扰的女郎。
    那曾赠他欢愉的手指,此刻正勤奋地讨好着一个小倌。
    唇齿相贴,勾出无尽的旖旎。
    方芝被挑起了兴致,才要抱着人往床榻上去,就被怀里满脸红透的青瓶一把推开,“可使不得,世女那我不能离开太久。偏你这冤家每回来,都得闹上一整夜才罢休。”
    “怎么,你不喜欢?”方芝重新将人揽在怀里,低笑着剥去那层轻纱,“还是说这几日攀上了高枝,就忘了我这个老相好。”
    “呸,你还好意思说我。”青瓶鼻尖上萌出些细小汗珠,他勾住覆上来的方芝,故意醋道,“我虽在画舫,却也听说你最近在书院寻了个相好,是与不是?”
    榻上的角铃急促地撞在一处,叮铃当啷响个不停。
    方芝喘了口气,眉眼间颇有几分不屑,“什么相好。左不过就是生性轻佻的乡野村夫,他自己主动送上来,我总不好驳了他的脸面不是。”
    “哼,我才不信。”青瓶侧身,仿佛一尾鱼摇摆着,“你定是哄我开心。谁,嗯,谁不知晓你最是挑剔,那男郎若非你看上的,你才不会......”
    后续的话被几声意味不明的闷哼代替,“再怎么说,他也是个正经人家的男郎,你定是动了要娶他的心思。”
    “小心肝,这事我骗你作甚。”方芝勾唇,“我与他不过是逢场作戏,算不得真。再者他那样主动,保不齐早就被书院中其他的女郎占过便宜,娶他?”
    角铃声响得又密又急。
    胡幼宁愣愣地站在原地,只觉得骨血透心地凉。他不是没想过那样光风霁月的女郎对自己突然殷勤,定有蹊跷。
    可她的眼睛那么温柔,说出的话那般甜蜜。就是对着山神娘娘,她也是下个重誓,非君不娶。
    怎么会,怎么会今夜里好似突然变了一个人。
    他迟疑地退后半步,瞥了眼正躲在门口放风的孟均。耳畔,还有熟悉的声线,调笑道,“小心肝,可别说我没提醒你,李世女最喜花生。”
    “花,花生?”
    “你也知晓她常年在边疆戍守,那里物资贫乏,这东西虽然便宜,入口却是香甜。如今她回京,吃多了山珍海味,这花生必然吃得少。”
    “若是你投其所好,弄些花生来。与她忆苦思甜一番,再凭你这身本事,什么样的女郎能抵挡的住。”
    青瓶微怔,“这船上吃食都不是经由我手,别说花生,就是颗葱都不许我们小倌偷拿。”
    “哎,你急什么。”方芝抱着人起身,轻轻抹去他鬓发间的汗珠,“我既然能给你出这个主意,必然是有准备的。”
    她拾起轻纱替青瓶拢上,指着桌上一早放着的油纸包,“喏,我特意用你的名字在五心斋订了一盒花生酥。一会你回去,若是李世女问你怎得耽误了这么久,你这不也有个说辞。”
    青瓶心念几转,方芝又道,“到时候你一飞冲天,可别忘了我这个老相好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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