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件事,女子产育耽误差事一事,各州回去查清之后给我报上来,是否有左迁的,去职的,减俸的,一桩一件都要查清楚,柳总司,此事我交给你,左迁去职之后的原职给了是谁,去职是谁在办的,左迁是谁应允的,减俸是州县衙门还是各级财部提的,其中是否有徇私枉法、任人唯亲、因私废公、蓄意报复……一个月内,各州情况我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监察司总司长柳新絮道:“是,元帅,监察司上下各处定会将此事做好,也会趁机自查自纠。”
这下不止长孙琴,其他人也都看向贺咏归,连着两件事都是与女子从政从业相关,光看元帅此时的态度,与当年查定远军军需贪腐一事也差不多了。
贺咏归之前还算坦然,他自认自己是秉公办事,在此事上最多是疏忽,可看元帅这一查到底之势,他心中也不禁慌了起来,云州这两年升迁调度之事数不胜数,但凡查出几件,他就要担下大干系。
沐着其他人的眉目刀剑,他微微低下了头。
“第五件事,与乌护的财货贸易已经进行了五六年,数字也差不多稳定了下来,从去年开始乌护的世家越发奢靡,只怕变乱也在这一两年间,我们要尽快与他们换来更多的马匹。”
“第六件事还是财货往来,各个世家虽然在朝中受阻,被掏空了钱库,棉布棉花却在中原卖得极好,今年依然要多建织造坊,多种棉花,我们要用棉花换来良种、粮食、猪牛、还有与乌护交易的丝帛瓷器,这条路决不能断。”
……
“第十二件事,在麟州试营酒坊酒肆,制酒法我们是有的,不需要玉烧春和玉烧清,只要最寻常的粟酒、麦酒,暂定为酒水官营,平价限量,官吏和军中依然禁酒,私酿不差,私卖严惩,若是半年内做得还好,就在各州推行。”
粮食够吃了,搞酒给百姓喝,卫蔷也算是有了底气。
叶妩儿脸上挂着笑,麟州州府又多了一个生财之法,往外修路之事也能推进得更快一些。
……
连着七八日的会,最后总结也得足足说上大半日,卫蔷喝了三壶放温了的白水,已经交代了八十多件事。
“第八十七件事是各地矿山开采扬尘扰民之事,各州府新建护林队,要在矿山与民宅之间多种些果树之类,这件事年底也要报上数来。好了,说完了。”
除了卫蔷之外,所有人都两眼发直长出一口气,这般一汇总,他们才惊觉这几日居然已经议定了诸多事项。
每年这么累一次,这么多年,还是习惯不了。
今年还是比往年要好些的,被崔瑶教过的卫清歌早早准备好了饭菜,趁着终于结束,连忙招呼他们用饭。
卫蔷又喝了一杯水,她原本是坐在椅子上的,讲了一半就已经站了起来。
将厚厚的一摞纸收起来,她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贺咏归。
“贺刺史,怎么不去吃饭?”
“元帅,我觉得自己应请罪。”贺咏归低头说道,“您一说我才想明白,女子下而男子上,数量如此之多,占比如此之高,其中不可能没有枉法徇私之举。”
第122章 论心 “还是从一开始,你的目之所及,……
“请罪?”卫蔷笑了笑,“清歌昨日带人捞了鱼要给你们做鲜鱼鲙,要是放凉了可就可惜了,先吃再说吧。”
贺咏归低着头,跟着卫蔷到了院中。
院中众人正等着卫蔷吃饭,看见贺咏归低眉耷眼地跟在后面,一群聪明人哪有不明白的?都不说话,等着卫蔷端了饭带着贺咏归去了一旁屋中。
长孙琴闭着嘴对着叶妩儿眨眨眼,叶妩儿低声道:“你别以为咱们就没事了,回去便立刻自查,元帅把贺锦鲤逼到这个地步,何尝不是在杀鸡儆猴?”
晏青红的年纪比她们两个大些,看着那关上的房门,笑着说:“有些人生来就是结党才能活,从前是同乡、同科、同年,现在倒好,同是男人也能彼此勾结。”
“晏刺史,你这话就本末倒置了。”蒸出来的鲜鱼鲙鲜嫩无比,坐在石桌前的陈窈儿三两口吃完了自己面前的鱼,又将蒸饼撕开浸在了鱼汤里,“三皇五帝以来,男子站堂上,女子困宅中,您不会以为天下各处古往今来都是北疆吧?于一些男子而言,女子自己走到了他们面前都是冒犯,又如何能愿见女子为官?这些人单打独斗难敌北疆铁律,自然要抱团以成事。”
叶妩儿笑着在陈窈儿的身旁坐下,也学着她的样子撕开了蒸饼:“陈刺史开口就是三皇五帝,倒说得咱们这些为官的女人成了男人们亘古未有的肉中刺眼中钉。”
她是在说笑,一抬眼却见陈窈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叶刺史,难道你我不是吗?”
长孙琴对晏青红说:“晏刺史,你从前那身后的小尾巴,如今不仅能牧守一方,说话说话行事仿佛都带雷霆之势呢。”
陈窈儿跟在晏青红身边一路做到了檀州民部的部长一职,后来因为安民之策行之有效,被卫蔷看重,直接擢升到了北疆民部,后又转调财部,犹如一块璞玉精细雕琢了数年,才放去了营州。
长孙琴她从前是晏青红身后的小尾巴,也算贴切。
晏青红看看陈窈儿,笑着说:“我怎么听出了长孙刺史话中有酸意?你们也都牧守一方这许多年,怎么不像我一般能看着从前一棵小树如今枝叶参天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