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人喝水才需要用多大的力气,但郑玉磬的身子才遭受重创,就是呼吸也懒得呼吸了。
“圣人?”显德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贵妃娘娘平安诞下了十殿下,不知道该依何例赏赐?”
他也是做奴婢的,知道这些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辛苦了这么久,自然也是想多得些赏赐,圣上赏的越多,贵妃的面子也就越好看。
那种紧绷的感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哪怕是贵为君主,都有些撑不住,圣上便是再怎么喜欢这个小儿子,也累到没心情了。
“叫人进去瞧瞧贵妃,有朕在,不必避嫌。”圣上看了看自己那个无牙的小儿子,勉强笑了笑,想要抱一抱却没有心力:“叫人把锦乐宫侧殿收拾出来,朕稍微躺一躺,不要扰了贵妃休息。”
罗韫民听了这话立刻便起身进去为贵妃诊脉,岑建业作为贵妃最常用亲近的御医也一同进去探望,宁越累了一夜,知道这两位此时必然不会戕害贵妃,也同样清楚圣上便是铁打的身躯也熬不住回紫宸殿,连忙出去安排张罗。
“贵妃若是醒了,立刻派人过来知会朕起身,旁的事先放在书房里,晚间朕再回去。”
圣上头疼得厉害,想了想从前的旧例:“贵妃此遭辛苦,宫中也许久不闻喜事,只是她位份在这,已经不好加封,就按诞育皇子的份例,再翻三倍赏赐宫人,皇子出生三日,宫中不设宵禁,每夜燃放铁花。”
历代君主几乎都是在东宫时便有了自己的嫡长子,说起皇帝的嫡长子降生该如何封赏,可能已经很久没有旧例可循了,废太子出生的时候是按照皇长孙的份例来的,比起自己这个刚出生的弟弟寒酸了许多。
显德听圣上三句不离贵妃,就知道这一胎是子凭母贵多些,使了眼色去让小黄门到外面传旨,自己随着圣上从殿内暖阁到已经收拾好了的侧殿。
——虽然圣上歇在刚生完皇子的嫔妃宫里这十分离谱,但奈何贵妃生产时圣上已经将更离谱的事情都做过,所以其余的太医们接过了宁越提前备下的额外谢礼,不约而同地识相闭嘴了。
惠妃与丽妃见圣上进去时就已经睡意全无,等到听见内殿婴儿的哭声与众人的恭贺声,知道这一夜的熬煎总算是过去了,哪怕心里有千般玲珑的心思只能暂且放下,准备打起精神给圣上道贺。
然而左等右等,太医们都出来向两位妃子行礼问安了,可始终不见圣上。
显德等帐中的呼吸平稳了些,才有心力偷闲喝了一盏提神的浓茶,出来安排后面的事情,见到惠妃和丽妃的时候还稍微有些惊诧,大约是已经把这两位在外面冻了一夜的嫔妃给忘记了。
锦乐宫里的人要么注意圣上,要么注意贵妃,她们二人回去也不好回去,留下也不好留下,可惜这种时候也没有人想到为两人解一解围。
“两位娘娘等候辛苦,圣人有旨,吩咐您二位回宫休息,”显德迅速反应过来自己面色的不妥当,仍旧换上了谦恭温和的笑容,“奴婢吩咐人抬轿辇过来。”
守了一夜就是这样的结果,惠妃稍微能忍耐一些,额外多叮嘱了几句育儿之道,请内侍监转告贵妃,丽妃却没有那么大的肚量,气得哼了一声,搭了宫人的手往外去了。
“总管,已经要到辰时了,御书房外还有好几位大臣求见……”
显德手下的人已经出去传过了旨意,回来时却带了外间的消息来,只是圣上还在贵妃宫里睡着,这着实有些难办:“相公们有事要同圣上相议,也想借机向圣上道喜。”
紫宸殿里调|教人是有分寸的,内侍们传旨的时候当然不会说起圣上半夜闯到贵妃榻前这般惊世骇俗的话,大臣们知道圣上后宫内时隔多年又有新生的皇子当然想着恭贺。
不过宰相们也奇怪圣上这一回怎么不似往常,在内廷里略坐一回,便迫不及待地同臣工们分享自己的喜悦。
“你问我,我问谁去?”显德望了望主殿和侧殿,叹了一口长气,“若是真的有事,就请几位宰相辛苦,上个折子,圣人今天怕是见不了外人的。”
左右宰相府里也有幕僚,这些大多数不用他们亲自动手,麻烦些便麻烦些。
那内侍应了,但没有圣上明确的旨意,他还是有些害怕,“总管,您说圣人醒来之后会不会……”
“等着吧,”显德打断了他,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御书房里相公们的想法了:“贵妃娘娘生下了皇子,以后御书房里有的闹呢!”
长安纵然繁华,可除了那几个重要的节日,圣上很少会额外放灯和燃火树银花,当明灯被禁军齐齐点燃的时刻,没睡的人家几乎都披了衣裳起来,和坊内的邻居一同赏看。
圣上得了新的皇子,这样的消息除了朝廷重臣,平民是无法知道的,只能互相议论猜测宫中到底是又有了什么喜事,以至于圣上会这么高兴。
很快,消息从“圣上新得了一件稀世珍宝”传成了“圣上派出去的军队新剿灭了一个邻国”。
就在这样难得的欢腾里,清平坊里却独有一处院子紧锁房门,连灯烛都没有点,仿佛绝世独立。
不过在众人的印象里,这个小院子里住着的一位男子一直身体不太好,另一位不解风情,或许早早便睡了,注意不到这样的盛况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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