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员们也碰了头,挨家挨户去动员。还派人敲着锣,沿着村道吆喝着:“乡亲们,明儿就开课了,不论是大人还是娃娃都要报名参加哦!”
村里热闹非凡,就像过节一般。
孙梅英却犹豫不定。
听课是好事,可冒不腾地挤在人堆里,被人家戳戳点点的咋办?田小苗鼓着劲儿:“娘,反正早晚要露面,就壮着胆子去呗!”
孙梅英咬了咬:“小苗,那咱明儿就去听课。”
这决心一下,心理障碍就消了大半。
孙梅英松快多了,走路都带着风儿。田小苗也很开心,指着灶台说:“娘,咱做几只“炭笔”,用来练字儿。”
母女俩正忙着,栅栏门“吱扭”响了。
“嫂子在家吗?”田春华在门外喊着。
“在。”孙梅英赶紧出来。
“春华妹子啊,快进来!”
田春华进了院子。
“嫂子,俺来商量个事儿……”
田春华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原来,工作队都是男同志,余□□住在那边不方便,想安排到老乡家。本来,田春华想拉着余□□住她家,可她家太窄简,还有小娃娃哭闹,怕余□□休息不好。孙梅英家没有男人,住得宽敞,还安静,就想听听她的意思。
孙梅英当然乐意了,忙不迭地把人拉到西间。
“春华妹子,你看,这间屋子敞亮,看书写字都合适。俺和小苗住在东间,保准不打扰余□□。”
“好,那俺回个话儿,今儿就搬过来。”
说着,田春华往祠堂赶去。
孙梅英把炕扫了扫,铺上干净褥子。
田小苗跟在后面,乐颠颠的。
“娘,余□□住咱家,那咱学文化可方便了!”
“是啊,人家学问那么大,不嫌弃咱就成。”
到了下午,田春华带着余晓华来了。
江队长挑着行李跟在后面。
他一进门,就客气地说:“老乡,给您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俺高兴还来不及呢!”
孙梅英忙不迭地把人让进屋。
炕收拾好了,干干净净的,摆着炕桌,靠墙那面还挂着碎花布围子。余晓华很满意,笑着说:“老乡,让您费心了。”
“哦,不费心。”
孙梅英搓着手,只觉得余□□说话好听、眉目俊秀,跟江队长站在一起特别般配。
田小苗也仰着小脸,盯着人家。
有知识有文化,有理想有追求,真是一对璧人啊!
她不由得想到了爹,得赶紧去沪上,让爹跟娘在一起。
搁下行李,江队长指着一堆东西,说:“老乡,余□□中午和下午饭在那边吃,早上在您这边搭伙,这是粮食、油、盐,都搁这了。”
“这……这可不能要。”孙梅英摆着手,有些慌乱。
“老乡,这是纪律,工作队住在老乡家要交饭钱。平日里,咱们吃派饭,不是一样要给钱给粮嘛?”
江队长不由分说,田春华也在一旁帮腔。
孙梅英只好收下了。
“老乡,我们先回去工作,吃了晚饭就过来。”
余晓华说着,就随着江队长出了院子。
孙梅英扯着小苗,目送着三人远去。
可江队长刚下了台阶,又返身回来,压低了嗓门说:“老乡,信件邮寄出去了。”
“哦,谢谢。”孙梅英很感激。
当着田春华的面,江队长没提写信的事儿,可真细心啊!
田小苗也很兴奋。
她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解放后,邮政系统恢复了,可信件投递很慢,一来一回至少要一个月。现在是农历九月初,要到十月上旬才能收到爹的回信吧?
*
这天晚上,余晓华住下了。
炕桌上摆着一盏煤油灯,还带着玻璃灯罩,明晃晃的。
孙梅英很好奇,这可真亮堂啊,做针线活儿一点也不晃眼。田小苗说:“娘,城里有电灯,比这个还亮堂呢。”
想着电灯,孙梅英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她驮着小苗去了沪上,到处都是电灯,让人眼花缭乱。她一下迷路了,可路牌上的字儿一个也不认得,找人问路都摆摆手,急得她直冒汗。
就在这时,大旺赶来了。
他黑着脸,一个劲儿地埋怨着:“你呀,斗大的字儿不识一个,跑到城里来干啥?”她想回嘴,可怎么都说不出来。
正着急呢,一下惊醒了。
孙梅英抚着胸口,睁开了眼睛。眼前黑咕隆咚的,可门帘子下面,却透着一丝光亮。西间里还亮着灯,余□□还没睡?
她披上衣裳,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果然,余□□在灯下看书。
孙梅英瞅着,很是羡慕。瞧瞧人家,再瞧瞧自己,就像两个世界的人,也难怪大旺会嫌弃她?
想到这个,就不能忍。
她也要学文化,像余□□那样,绝不能让大旺瞧不起。
第9章 .009识字
*
第二天,识字班开课了。
除了娃娃和半大孩子,来认字的姑娘和媳妇很多,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的,很兴奋。孙梅英扯着小苗也来了,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
可姑娘媳妇们都围过来,一脸羡慕。
“嫂子,余教员住在你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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