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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鱼没来由的脸红——大约被七奴八婢的伺候着,就是这样不好,床榻间一点微末琐事都有人看着。
    “三爷不会来的。”林鱼指指更漏:“这都什么时辰了。”
    红烛也有点迷惑,她觉得三爷拒了小妾,又离了太太,难道不是为了与林鱼亲近起来更方便吗?
    她迟疑片刻,委婉的道:“夫人,要不我着人去请三爷吧,就说夫人对爷有话讲。三爷好歹为夫人做了这么多,我们若不主动点,未免太不适趣儿。”
    为我……做了这么多。林鱼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是了,在外人眼里,愿意拒绝小妾,在母亲面前出言回护,这都是为了妻子,多好的男人。
    可实际上不是啊。你反过来想,如果女人不嫁过来,根本就没有这些问题——即便嫁过来,三年内,婆媳之间明里暗里多少次交锋,他为何拖到此时才出手?
    难道是良心发现——不是,是这次动到了他自己头上。虽然听起来有点奇怪,但对荣时来说确实如此,送妾这件事,牵涉到了他自己的利益,林鱼却又置之不理,他只好自己出头罢了。
    谁的家庭里还不发生点矛盾了,只是他置身事外时,便可以不讲道理不论对错,只要把冲突尽快遮掩过去,维护表面和睦即可。
    至于当事人有什么苦衷,受了什么委屈——他不会理会甚至懒得知道。
    女人嘛,总是擅长自作多情,感动自己,你怎么不回头想想,你怎么会到这步田地。其实,若不是为了那个男人,你本就不必至此。
    红烛听了林鱼一席话,面色变得懵懂,她好像明白了却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可大家……大家都是这样的呀,不知道有多少羡慕夫人的日子呢。”
    是啊,羡慕。可怜的女人们——万千忧患自嫁人始。
    林鱼却笑笑不说话,噗的一下,盖灭蜡烛。
    荣时有些焦灼。
    当人处于困境中无法挣脱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焦灼。
    他陪护秦氏时,也颇有些真心在里面,只觉不管是保养身体还是音乐书画哪怕禅道之术,若有一二能启发到她,让她转移注意力,别再沉溺往事,钻牛角尖也是好的。
    不管她与父亲如何的恩怨纠缠,如今斯人已逝,她所有的不痛快,都没了意义。
    可他跟母亲似乎注定亲近不起来。
    他倾心关怀林鱼时,林鱼并不领情,她认定了自己不可信,那不管自己说什么,如何表白她都不会放在心里。
    上次与林鱼争论过后,他出乎意料的平静……林鱼的“自甘下贱”的论断他其实早在心里自我拷问过许多次。
    他不想再痛苦下去了。
    他想放下过去,但林鱼却开始追寻过去。
    荣时的直觉告诉他,如果真得放任林鱼追寻下去,那结果并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以前挺希望林鱼恢复记忆,现在却觉得永远不恢复,也没什么坏处。
    但林鱼不这样想,她又来说她想回翠屏山。
    只不过以前是单纯觉得国公府不好,想逃。现在还多了好奇,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荣时当然不答应——他这辈子都不想踏足翠屏山了。
    他拿起一边的茶饮喝了一口,黄木瓜煮的水又酸又涩,一般人都受不了这个味儿。但他素来爱酸的。
    有同僚打趣他肝不太好,“焦虑的人都嗜酸”
    荣时在外人面前素来娴雅从容静影沉璧,所以他优雅的把酸汤喝下去。
    “酸能醒神”他说。
    我焦虑吗,我一点都不焦虑。
    长青在一边远远的看着,但见那一角石青色的衣袂上下翩飞,日光下,澄明的空气里,遗世独立全然神人之姿。
    只是没来由的,他觉得那身影有些落寞。
    荣时在栏杆处站了许久,随后命令他去取清水和布巾过来。
    长青听命行事,再回来时发现荣时已经在扫地了,宽大的青色外袍已经褪去,只穿一件小杏色束腰窄袖,长青发现主子确实瘦了许多,举动间肩胛骨的形状透过衣服看得清清楚楚。
    他不敢说话,默默的放下东西退开。
    荣时的竹楼地方不大,下人极少,他的院落书房卧室雅舍,他都亲自整理,这是一种独特的癖好,长青还没在别家养尊处优的主子身上看到过。
    一时间庭阶寂寂,只有扫把划过地面的声音……
    第25章 . 弟弟 翠屏山下来客
    与红烛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一个, 近日萱玉堂忽然热闹起来,来拜访的婆子管事一个连着一个。
    虽然他们的话术有好有差,但总体意思大同小异,他们都希望林鱼出来管家。
    甚至因为林鱼不松口, 有些愚钝点的, 试图通过“诋毁”前任领导来拉近与林鱼的距离。
    “以前太太当家, 哪里管底下人死活, 还是夫人考虑周全,待人仁义。太太为难夫人的时候, 我们也每每为夫人抱不平……”
    林鱼打断了她的话。“你在我这里说太太,三爷知道吗?”
    婆子脸色顿时变了。
    “三爷最厌恶后宅口舌,你再多嘴多舌, 当心打板子。”
    婆子诺诺而去。红烛看着林鱼有意外也有敬重。
    这三四年,太太对夫人总是多有责难,可夫人并未在背后多说过她一句,人品贵重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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