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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椅书架,竹影横斜,如同一般书生居所,单调平凡至极,她倒水一看,哦, 原来他在竹楼不喝茶,只喝白开水。林鱼晃了晃杯子,无色无味的水荡漾一圈, 寡淡至极。
    荣时独居的时候, 是这种样子吗?
    她不做评价, 面色微凝,仿佛在思考什么。
    长青难得招待女主人,紧张的不知该如何表现, 想了想便道:“夫人,这竹楼都是三爷自己打扫的,你眼下用的桌椅也是他亲手擦的。”
    “嗯?”
    “三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做家务。”
    林鱼低头看看能照出人影的桌案:看来他最近总是心情不好。
    林鱼一杯白水没喝完,屋里就传来动静。
    大夫拿了高薪,办事非常用心,一边扶荣时起身,一边叮嘱,“慢点,伤口还没收好,当心又出血了。”
    荣时脸色苍白到泛出青气,紧蹙的眉头间略微带点不耐烦。
    林鱼也不多话,径直进屋,大夫刚整理完药箱出来,见到她要行礼,又被止住。
    “情况如何。”
    林鱼把人带出来问话,大夫很直爽有啥说啥。
    “荣大人有好药材调补着,只要好好修养,会按时康复的。”
    “要多久?”
    “情况好的话,两个月。”
    说到这儿,大夫的脸色又变了,“我今日来的时候,荣大人正在看书,叫下人捧着,一页一页翻给他看。想是疼得躺不住又睡不着,干晾着又无聊。不过还请夫人劝劝大人,他失血太多,多劳神思,并非好事。”
    林鱼点点头没有说话。
    荣时开窗通风,驱散药味,她无声的走了进来。
    荣时定定的看着她,并无太多欣喜与激动,更像是在评估一个陌生的人,仿佛要重新认识她一般。
    公主行事素来荒诞不羁,便是有过火的举动,也没人会觉得意外。然而她的目标其实很明确,她一直都想收服荣时为自己所用。奈何荣时持身正派,他素来只做对的事,而这对的事,自然不包括拉帮结派,沆瀣朝堂。
    拉拢不了的人,自然就得打压,甚至毁掉。
    □□时作风端正行事严谨,于公于私她都找不到机会。
    但后来,她就发现了漏洞——失忆了的林鱼不再与荣时情同一心人同一体。夫妻有隙,外人就有下手的机会,公主对症下药,着卫云红,循循善诱,逐步利用。
    如果不是林鱼,公主一开始就不可能接近国公府,也没有今日这场祸事。
    荣时想得明白,他不怪林鱼,这是他自己当年行事偏僻,心思孤绝留下的祸根。
    如今是竞选入阁的关键时刻,他被这事缠上,在常人眼里,几乎要遗憾落选了。然而阴谋毕竟是阴谋,他荣时临渊履薄多年,岂能全无防备。
    “夫人坐吧。”
    林鱼不坐,她仔细窥着荣时的面容,那薄细的眼皮下透着淡淡的青气,脸上却微带潮红,精血亏损虚火上浮,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荣时倒也不勉强,他收敛衣服,慢慢走过来。
    “我知道你一心想回翠屏山,只是如果翠屏山真有那么好,你当年又岂会毅然决然随我离开?我好歹在六部值守,消息要比你灵通些,与其听别人一面之词,不如也听我说说,如何?”
    林鱼沉默,荣时便道:“我在户部核算度支,查到云景县时,翠屏山人口不祥,纳税额度是零。朝廷放任一个村庄不服劳役不纳赋税,难道是皇恩浩荡?不,是因为贫穷。穷到追缴税款的官吏都懒得涉足。”
    “云阳公主是怎么跟你说的我不清楚,但大概猜的到。无非是乡下没有国公府繁琐的礼仪,山里也没有大宅子的勾心斗角。但太阳底下,又有哪个地方是真正省心的?”
    “淳朴往往与愚昧相连,自由又常常与无序挂钩。”
    “守礼如我,会让你觉得无趣,但无礼,也不过意味着野蛮。那里的人未必就讨你喜欢,否则云阳公主又何必把卫云红调理好才送到你面前。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当年在翠屏山下,你是被欺负的那一个。”
    荣时身姿衰弱精神却一如既往的清正。
    林鱼的表情终于出现了变化。
    “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她说:“我终究要亲自去看看。”
    她的过去,她的来处,她丢失的记忆里,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荣时淡然的神态出现了裂痕,眉宇间终于显出痛楚。
    “阿鱼,你为何要信一个与你原本并无过多交集的人,而不信我。”
    “云阳公主,不是真心与你相交的,甚至卫云红,也很可疑。你明明能感觉到的。”
    林鱼迎着他审视的目光,静静站着,或许是疼痛和失血的缘故,他的眼神有些虚弱,并不像往日那般锋锐。
    “我以前与云阳公主交集不多,难道与你交集就多了吗?”
    林鱼指指这一栋竹楼:“大人独居小楼享受清净,我平白背着三夫人的名头,受尽委屈。我们,一个月能见一次面吗?大人与我相交,又何曾有过一分真心?我是摆设,是空气,是任凭你料理的木偶。可我林鱼会痛会累会害怕会迷茫,你又何时问过?现在再摆出一副对我好的样子,真得没什么价值。”
    “……”
    荣时的头上都是虚汗,再尖锐的箭矢都比不上此刻林鱼冷漠中带着拷问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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