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冉瞧着她吃得欢欣,便也在她对面坐下,拧着眉头看她,“朕才来皇后就要赶人?”
许纾华吃东西的动作顿了一下,朝那人眨眨眼,说得一本正经。
“臣妾是怕伤了龙体。”
“……”傅冉绷着脸色看她继续吃。
这个时辰面对着一桌的香辣菜肴,他是半点胃口都没有,只堪堪喝了几口汤,倒也算陪着许纾华把晚膳用了。
“朕明日不用早朝,今晚留下来陪你。”傅冉说着已然让李卯将奏折放到了桌案上,兀自准备坐下批阅。
许纾华倒也没拒绝,只盈盈地说道:“好,那今晚便要委屈陛下睡在暖阁的榻上了。”
那人提笔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对上她笑吟吟却极有疏离感的目光,最终也只“恩”了一声,垂下头继续批着手里的奏折。
许纾华自然猜到傅冉今日来是跟太后起了争执,想来她这儿讨安慰。
奈何她并没那多余的心思,也不想与他有过多的接触。她有时甚至希望腹中的孩子一直不降生,只让她这样怀着,有个由头避开那人的亲近,便也足够了。
可到底只是她希望而已……
不知何时,窗外风雨交加。
许纾华跪伏在床边,止不住地颤抖着。
窗户大开着,她身上被雨水淋湿,湿冷之感蔓延至四肢百骸,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凉。
“求陛下,不要杀我的孩子……陛下……”
坐在床边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睨着她,他明黄色的衣角在冷风冷雨中泛着阴寒的光。
那人嗓音低沉幽冷,带了点戏谑的意味,“你杀了皇后的孩子,又有什么资格拥有自己的孩子?”
“臣妾求陛下!那也是陛下的孩子啊!陛下——”
一道惊雷劈下,伴着闪电,霎时间照得整间屋子亮如白昼。
许纾华看到半半床上躺着的女人正惨白着一张脸朝自己笑着,而坐在床边的那人,她却看不清面容,只有一片模糊,那人怀中还抱了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大手抵在孩子的喉咙处……
紧接着又是一道惊雷劈下——
“不要!”许纾华猛地睁开双眼,眼前是一片模糊的颜色。
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脊背上一阵湿冷。
“纾儿?纾儿?”耳边忽地传来某人温柔的唤声,许纾华一惊,发现自己此刻正紧紧攥着那人的手。
她慌忙松开,下意识地往床里缩了缩,离他远远的。
虽是没能看清梦里那人的脸,可她确信那人就是傅冉!
这会儿蹲坐在床边的人见她一副惊慌的模样,忍不住沉下脸色来。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到许纾华做噩梦了,每次梦里都喊着“陛下”。
上一次他尚未登基,这一次倒是对上了号,可许纾华如何会在梦中预见将来的事?
“李卯,叫了孙太医来,再将朕平日用的安神香给皇后换上。”
“是。”李卯应着匆匆退下。
傅冉朝着缩在床角的许纾华伸了伸手,柔声叫她:“纾儿,别怕,朕在。”
许纾华已从梦中抽离出来,这会儿缓缓抬眼看他。
那人此刻的一副忧心的模样实在是与梦中的冷酷无情相差太多,一时间她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方才的是梦,亦或现在的才是梦。
“臣妾打扰陛下歇息了,还望陛下恕罪。”她声音仍旧有些不自主的颤,听起来十分委屈。
“别说这样的话。”傅冉心疼地望着她,这会儿便要伸手过来拉她的手,“方才可是魇着了?”
许纾华下意识地躲开他,目光瞥向别处,并未回答他方才的话。
“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她的拒绝之意实在过于明显,那人落了空的手僵了片刻,最终也只能悻悻地收回。
傅冉站起身来,似是叹了口气,“好,那你好生歇着,朕便……先回去了。”
许纾华目送着那人落寞的背影消失在眼前,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她以往都是梦到前世之事,为何这次是混杂在一起的?这到底在预示着什么……
*
自打那日从坤晴宫离开后,皇帝便有些日子没再去看许纾华。
傅冉能感觉到,自己在时那人总是很不安心,若是因此影响了她养胎便是得不偿失了。
幸而朝中事务繁忙,倒也让他无心去多虑其他事情。
眼下傅冉才从那一堆奏折中抬起头来,便见李卯匆匆进了御书房。
“陛下,沈少将军来了。”
皇帝将手中的笔搁下,这才缓缓点了个头,示意李卯将人带进来。
“陛下,微臣今日带了壶南境的好酒来,想与陛下一同品评。”沈以昭朝着案前那人恭敬地行了一礼,拎着酒壶走过来。
傅冉起身,笑着招呼人一同坐到榻上,又让李卯去拿了点心与蜜饯果干。
“阿昭的好酒朕今日怕是无福享受了。”他说着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沈以昭以往从来都是个不爱主动的沉闷性子,今日还是第一次主动带着酒来找他。
“微臣记得陛下从前喜欢小酌几杯,今日这是?”沈以昭眸中始终是一副谦和温柔的模样。
皇帝只笑着摇摇头,没说话。他确实有段时间不再沾酒了。
自打那日从坤晴宫回来,他便让李卯将酒窖锁了起来,即便是宴会上,他酒壶里装的也都是普通的果酿而非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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