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年初叶增从北疆拥功归京、被除淳国马步军大都统后,举朝皆知淳王此举意味着什么;而鄂伦部答应供给淳国的北陆战马自缔盟之日以来已陆续运来了近两万匹,这两万匹战马已被叶增尽数送往南面五大边营,并派专吏统管驯养诸事,将来一旦发兵,这些战马每一匹都将以最剽悍的姿态出现在战场之上。
如今孟守文所唯一要等的,无非便是齐凛出使宛州三国的结果。
提到齐凛,叶增不禁摇了摇头,“王上近来越发沉毅寡言,想来一半是因举兵南伐诸事,另一半则是因王后。倘若齐凛人在毕止,或许还能劝慰王上一二,他看男女之事向来明彻,胸中亦不乏奇谋善策。”
“我看却不然。王上与王后之间的事情,绝非旁人所能帮得了的。至于齐凛,”秦一忍不住微笑,“他自诩阅女无数,可将来亦难保不会栽在哪个女子手中。世间诸事本就难测,更何况是这情之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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岂料秦一当日的这一句玩笑话,竟会一语成谶。
八月初,齐凛自宛州出使归京。而这个往日里神清俊朗、睿智善辩的年轻男子,今次竟是狼狈至极地回到毕止的。
而他在入城的当天,竟顾不得先入宫去谒见王上,便急匆匆又毫不避嫌地前来叶府、求见秦一,声称有十万火急的事情需要叶夫人帮忙。
是时秦一本在歇息,但下人回报得急,她亦不好推诿不见,只得勉为其难地披衣而出,想看看究竟是何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叫一向处惊不变的齐凛都如此为难。
人至前厅,便见齐凛站在正当间,容貌身量一如往昔,唯神色透着一丝狼狈不安,竟与从前不像是同一个人。
然后秦一看见在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女子,年龄估摸不过十六、七,模样姣好,此时正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齐凛一见秦一,活像是苦难之人终于看见了救星一般,上前匆匆施礼道:“叶夫人。我今日冒昧前来,乃是有一个天大的麻烦,还望夫人千万帮忙。”
秦一止住他的大礼,挪步进去,心中亦有些好奇起来,“请说。”
“这个女人,”齐凛连头都不愿回,仅用手指指身后,微微咬牙道:“还请夫人留在叶府。”
“她是何人?与你又有何干系?”秦一睹他此刻神色,不由更加好奇。
“我不知她是何人,亦与她毫无干系。”
“那她为何会被你带回毕止?”
齐凛的神色愈见无奈,苦笑道:“夫人不知,她是我从唐国启程的那天早晨遇见的。当时她一个人缩在街角动也不动,我以为她是行乞之人,便施舍了她一点吃食,谁知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便一直跟着我不放了。我曾以为她是图钱,便拿出十个金铢给她,想叫她不要再跟着我,岂料她竟问我那是什么——夫人可见过如此奇怪的人?自唐都南淮到毕止的这一路上,她都从未离开我身侧十步之外,不论我是斥骂她、恐吓她、无视她抑或是欺侮她,她都不肯离去。我没有法子,只好管她吃喝住宿,将她一路带回毕止。”
说到这里他轻揉额角,面色有些痛苦,“夫人可以想见我这一个月来都是如何度过的。眼下既回了毕止,我需入宫面谒王上复命,断不能再让这个傻女人纠缠我不放——还请夫人帮忙,让她暂且留在叶府,但等我想出处置她的办法,再来接她。”
说罢,他躬身长揖,久未抬头,闷声道:“还请夫人帮忙。”
秦一没有即刻答应,只是转目打量起这个年轻女子。
她从始至终都静悄悄地站在原处,并未对齐凛这明显嫌恶她的态度有所不怿,反而一直默默地注视着他,目光从未离开过他身上一瞬。
“你可有名字?”秦一忽而问道。
这冷不丁的一句令她小小一惊,继而她略懵懂地转眼看过来,隔了半晌才点了点头,模样倒有些傻乎乎的。
“霍塘。”
她开了口,声音竟极清明,彷如清泉般悦耳动听。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这名字是老师给取的。”
“你的老师现在何处?为何你不去找他?”
“我随老师下山入城,可是却迷了路,再也找不到老师了。”她抬手指向齐凛,“然后我便看见他了……城里那么多人,只有他肯给我吃的。”
“你说的山,是什么山?”
她摇头,“不知是叫什么山,老师未曾告诉过我。”
“你除了老师,可还有什么亲人?”
她又摇摇头,神色有些茫然,“亲人是什么?”
秦一一时哑然,转头看向齐凛。
齐凛神色依旧无奈,叹道:“不瞒夫人,我一开始以为她是装傻,后来才发现她是真傻。”
而这个叫霍塘的少女似乎连傻是何意都不明白,此时听见他这话,亦没有什么反应。
秦一眼中却立时了然,微微笑道:“你自幼便与老师在一直住在山上,在下山之前从未见过旁人。老师教你什么,你才会什么。是否如此?”
霍塘有些赧然,又忙点了点头。
“那么,你都会些什么?”
少女的目光干净透澈,仿佛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转而视向秦一因有孕而变得丰腴的体态。
须臾,她步上前来,突然伸手,不顾礼教地触上秦一浑圆高隆的腹部,在腹脐周遭轻触几下,又径直拉开秦一的袖口,将手指搭上她光裸的右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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