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事,文夫人心中对徐姨娘多有歉疚,但她的身份与骄傲又叫她僵持在那里,文从翰低头算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她心中已有了如何弥补徐姨娘母子的想法,致歉之后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一日之间,文府好似变了一番天,归根究底又好似没什么大变动,只是府内的管事们与家生子中的大家们被梳理了一番。
要说锦心管不住文从林,那纯属徐姨娘信口胡诌借机脱身,整个文府里,最能让文从林乖乖听话的莫属锦心了。
徐姨娘回来时天色未晚,但她一日精神太过紧绷,又未曾用过午膳,这会回来见到儿女,提着的一颗心落下,终于感到些饥饿。
又或许不只是腹中饥饿,更多的是心里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她不得不承认的是,她蒙秦老嬷嬷恩遇良多,如今在府中的生存之道,也更多是秦老嬷嬷教授与她的。
今日这一场闹剧,对她而言,也说不上胜负。
唯一让她舒心少许的,或许就是因此一是,正室一脉对文从林都会多有愧疚。旁人如何不提,至少眼下,在文从林未曾长成之前,文夫人的愧疚于他而言,算得上是一种助力,会带来许多好处。
她信得过文夫人与文从翰的品性,笃定他们不会由愧生怨,今日才会如此行事,不然又得是另一番谋算。
锦心料到了徐姨娘回来之后状态恐怕不大好,早嘱人去膳房取了饭菜回来温在炉子上,又叫绣巧回了漱月堂一趟,用这个小罐子回来,徐姨娘见饭桌上摆着个白瓷罐子,便问道:“这是什么?”
“阿娘熟悉的好东西。”锦心偏头命道:“还不取个碟子来,就叫我们就着罐子吃吗?”
徐姨娘疑惑地伸手去打那个罐子,“神神秘秘的,还是我的熟悉,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你姥姥果然偏心你!”
徐姨娘拧眉愤愤道:“她说她总共才酿了一坛豆酱,腌了不点咸菜,炒过之后只匀给我一小罐子,咱们都是一块儿回去的,怎么你这儿还有这满满当当的一罐?”
“我这可不是姥姥做的。”锦心指尖轻点桌上干净的羹匙示意立夏将炒了肉丁的酱菜胡瓜、豇豆盛到婢子取来的碟子上,一面道:“这是婄云与钱嬷嬷琢磨着酿的豆酱、腌的酱菜,前儿才起出坛子来合肉丁炒了,我早晨才就了一顿的粥就拿来孝敬您了,阿娘您可不要空口白牙地污蔑女儿。”
见她将一双杏眼瞪得圆溜溜的无辜模样,徐姨娘不由噗嗤一笑,母女两个说笑一番,她心里到底松快了许多。文从林小肉手揉着眼睛在旁看着,又垂涎着炕桌上的吃食,便只能在口中不断念叨:“动筷吧、动筷吧、快动筷吧——”
他还没留头,头发短短的,这样念叨起来跟小和尚念经似的,足念得徐姨娘哭笑不得,拾起筷子来挑了些咸菜入口,便赞道:“你若不说,还不知道是婄云她们做的呢,和你姥姥做的纯纯是一个味儿的。”
锦心也不能告诉她酿豆酱的法子确实是徐姥姥亲自教给婄云的,盯着婄云酿了三四年,味道自然一模一样。
她只抬手添了两碗汤,先与徐姨娘,后与文从林,指尖在文从林身前的桌上轻轻一点,淡淡道:“莫要念叨了,用膳。”
食不言,寝不语。
锦心在这上头规矩大得很,徐姨娘与文从林都习惯了,这会徐姨娘冲儿子眨眨眼,看他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小样子,多少放下些心,母子两个挤眉弄眼一会,纷纷低头安静用膳了。
天气还是闷闷热的,锦心不大有胃口,但怕徐姨娘担忧,便捏着筷子慢条斯理地数米粒。
遍数一桌人,其实也就文从林还有些胃口。他正是嘴馋的时候,每日三顿正餐两顿点心果子都吃不够的吃,又活泼的跟猴儿似的,到现在也只是吃得稍稍圆润了些,并没吃成一个小胖子,倒是身体比同龄人健康不少,平日里徐姨娘也惯着他的口腹,今儿中午未曾用膳,上午下午也没用点心,他早就受不住了。
睡前被姐姐开解宽慰了一通,又好好地睡了一觉,醒来又变成没心没肺的小混崽子,这娃生来就一个好处,心胸豁达性子开朗,说好听了是如此的,说不好听了叫没心没肺,这会被开解开了,便不在意那赵王氏了。
故而这一顿饭就数他用得最香,锦心瞧着他这模样,心里也松快了些。
无论前世今生,文从林这个模样才是最好的。
人生在世,总要能想开,才能活下去、活得好。
虽然不在用膳时候,但乐顺斋这边要,膳房便实打实备了一桌子精致菜肴,又是母子三人的份例,四碟八碗的,一个炕桌都摆不完,在旁又拼上一张几子才足够。
这会用到半晌间,忽听外头通传:“梅姨娘、周姨娘、三姑娘来了。”
这可是奇了,她们三个几时走到一块去了?
锦心略一扬眉,徐姨娘思忖着是因为前头那件事的缘故,便吩咐道:“快请她们进来。”
说着便要住筷,梅姨娘动作也快,这会已走近院里,满面的急色,见她们母子仨正用膳呢,忙道:“不急不急,你们先吃饭,我们慢慢等着,只是来瞧瞧你和林哥儿。”
未心与锦心对视,目光相触,锦心对她微微一点头,未心略放下些心,她身后酥巧捧着大锦盒悄悄溜到廊下去,拉着徐姨娘屋里的另一个大丫头立春好一番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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