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宋会吃饭那次我就觉得不对劲,你和岑医生处处作对……现在总算明白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知春才低声问:“为什么当时没给我打电话?”
荣韵把目光重新转向知春,眼里没有谴责:“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再说,你过得也不容易。”
知春鼻子发酸,她想给自己辩解,那是唯一一次,但有什么用呢?一次也是出轨。
“你身上的压力有多大我能理解,只是,你不能总是依靠别人。”荣韵又说,“岑医生也不是可以依靠的人。”
知春无言以对。
“我相信你对荣钧的感情,也相信你能处理好。”荣韵的喉咙似乎有点紧,说话声音不像平时那么放松,“还有,这件事,别让荣钧知道,除非……你决定离开他。”
27-密会刚过九点,酒吧的照明灯就统统灭了,只剩几盏彩球在空中胡乱翻滚,台上的表演者用重金属乐器搅拌着声声嘶吼掀起疯狂喧嚣,台下听众却还嫌不够闹,扯破嗓门为其助阵。
这是酒吧的A部分,一墙之隔是相对安静的B部分,由于厚实的砖墙阻挡,声浪威力传到这里至少减半。
B部分贴墙排了一溜包座,像火车车厢那样隔出一个个私密空间,十几个座位全部满员,男男女女在里面轻声细语地聊天,隔壁那被削弱但依然存在的喧嚣是天然屏障,包座与包座之间听不到彼此的交谈,当然也没人在乎别人聊些什么。知春与岑慕彬占据了其中一个包座,两人相对而坐,面前各摆了一个酒杯,里面装的却都是果汁,彼此都很沉默,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岂止神态,他们身上的一切都与这地方格格不入,或许去咖啡馆更合适些,但那地方不如混乱的酒吧来得安全——安全性对知春来说很重要。
知春当然是找借口溜出来的,她没打算多待,一心想速战速决。她本指望能通过电话和岑慕彬解决此事,但岑慕彬不接受。
她欠岑慕彬一个解释,为那天冲动的投怀送抱。她愿意出来与岑慕彬当面解决也是为了杜绝以后的暧昧不清,为此,她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同时也觉得这样做自己一点不冤枉。
“总之,这是不道德的,”知春低眉,总结陈词,“我希望从今天起,你我都能忘了这事。”她要说的都说完了。岑慕彬没急着发表意见,知春表述时,他的食指一直颇有节奏地轻叩着桌面。她讲完了,岑慕彬的这个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敲敲烟盒抖出来一根,正欲点燃,扫一眼知春,仿佛才想起来要征询一下她的意见:“可以吗?”
知春点点头。
他不紧不慢地点燃,仰头吸一口,又徐徐吐出一个烟圈。
“这些天,我没给你打过电话,是怕给你惹麻烦,”他斜着脑袋盯住那个上升中的烟圈,“但我每天都在等你打给我……你没打,直到今天上午。”
知春心里紧绷绷的,她预感这场谈判会很艰难,他们之间存在着期待上的差距,还有误解,但她别无选择。
烟圈化入空气,等完全消失了,岑慕彬才转过脸来看向知春。
“我尊重你的道德感,虽然这东西在我眼里一钱不值。”
“那么,我们……”知春抓住每个可以告别的间隙。
岑慕彬眼里划过一丝戾气,很快又被嘲讽替代:“问你个问题,你别动气。”
知春不吭声,眼神警惕而疑惑。
“你和你先生……多久没上过床了?”
知春的脸刷地红了,完全不知所措。岑慕彬的目光有些残忍,带着一丝浅笑欣赏她的窘相。“以前我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有个男病人出院不久,忽然打电话给我,说干不了那事了,问我是不是手术时动错了地方。”
知春脸上的红潮迅速退却,转为苍白,她无法忍受,豁然起身要走,岑慕彬早有预料,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坐下。知春挣脱不了,死命咬住嘴唇,忍着屈辱,在几道诧异的目光下重新归位。
“你的道歉无非是想告诉我,你一时冲动,把我当成了某种工具。不然该怎么解释你的行为,你是——这么有道德感的一个人,总不至于是因为爱上了我。”
他的手还牢牢抓着知春,她根本无法动弹,他说什么她都得听着。
岑慕彬短促地笑了下,扬起下巴,又抽了口烟:“可我不在乎。”
知春的嘴唇哆嗦起来:“你说完了没有?”
岑慕彬紧盯着她,突然收起笑容,嗓音也蓦地低沉:“我不接受你的道歉,我还想见你。”
知春惊骇:“这不可能!”
“因为你那该死的道德感?”他笑。
“是我错了,我不该去找你。”知春眼里开始蓄泪,“我虚伪、下贱,活该被你瞧不起,我不会为自己辩解,可你现在这样羞辱我也够了。如果还不解恨,你继续说。但别指望靠这个来威胁我!大不了,”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回去就向荣钧坦白。”
她糊了一脸的泪,表情不管不顾。
抓住她的手慢慢松开了,知春迅速缩回发麻的胳膊,连手指头都有些僵硬了。她的身体虽然恢复了自由,可她没敢立刻就走,心里总还存着点能与岑慕彬和解的希望,这是有必要的,以免给将来留后患。
岑慕彬掐灭烟蒂,把杯子里残余的果汁喝光,又盯着知春看了会儿,像在寻找别的招儿,不过最后那声叹气表明他放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