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令臣把写好答案的纸交给摊主,摊主嘴巴张圆,“这是梅草!公子竟然会梅草?不知师从何人?”
这世间知道梅草的人已经不多了,梅令臣只想他快点对答案。
摊主一边夸着“好字”,一边细细品味,完全不着急。实际上,的确也不需要着急,因为那些人都被困在灯谜那儿,连王冕都败下阵来。有好事之徒跑进灯谜阵里,随手抓了个中等难度的题目看了看,连连惊呼,识趣地退回去了。
人群迟迟不散,就是想看看梅令臣这么快速度所作出的答案究竟正确与否。
最后,摊主让小伙计把灯取来,交给梅令臣,“小可今夜算遇到高人了。公子天纵之姿,若参加科举,必能及第。他日若跃登龙门,小可也算沾光了。”
梅令臣没说话,微微颔首,拉着还站在灯谜下苦思冥想的苏云清离开了。
摊主跟左右一起目送梅令臣离去,竖起大拇指,“这位公子真是人中之龙啊。他日必能高中。”
忽然,他身后有个声音响起来,“你知道他是谁吗?”
摊主回头,见是刚才参与答题的一位俊雅的贵公子跟一位姑娘。说话的似乎是那位姑娘,声音轻灵动听。
“小可愿闻其详。”
王亭羽忽然不想说了。梅令臣二十岁的时候参加科举,便得了第七名的成绩。她爹是那年的主考之一,据他所说,梅令臣的文章在贡院被传阅了一遍,无人不说上品,称为会元。可最后撕掉糊名的时候,发现是一个寒门,考官们便都推翻了先前所言,只让他堪堪过了会试。
受此影响,殿试之后,他也只得了第七名。纵然如此,以弱冠之年一举及第,并列位第七,大昌的国史上已是前无古人。很多同期的进士打压他,想选他为婿助他一臂之力的高门,也不得不因为出身的问题而重新考虑。所以那两年,他并没有冒出头。
王亭羽至今还记得她爹说:“可惜了,若他是世家大族出身,何至于此。”
直到改朝换代,众人才如梦初醒。原来他竟是前首辅梅正禹的孙子,难怪如此出类拔萃。
世家大族又以不一样的目光看待他以及他所处的位置了。
就在今夜,王亭羽忽然觉得,幸而他不是世家大族出身,才得以保留身上的棱角,一腔的抱负和满腹的才华。他之所以让那么多名门贵女趋之若鹜,便是因为就算没有祖父梅正禹的光环,依旧凭着自己之力站在了千万人之上。
那边苏云清被梅令臣拉着走,很快远离了刚才喧嚣的人群,但她满脑子还在转那些谜题。
她看梅令臣答得那么轻松,以为很容易,就跟其他人一起凑进去看了看,竟然连第五行的题目都没看懂?!
她瞄了梅令臣一眼,真是个变态。
“你为何从最难的开始?”
“因为于我而言,那些题目并没有区别。”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没看懂水车那道题。那图画的是水车吧?哦,你只答了一题,应该没看见我说的那个。”
梅令臣看着她,“是水车。我把所有题目大概都扫了一遍。”
苏云清震惊了。他到底什么时候全都看了一遍,明明就看见他答了一题啊?
还能再变态一点吗?
梅令臣淡淡地说:“对于每日都要跟六部以及民生百态打交道的内阁首辅来说,那些不过都是常识罢了。”
苏云清无言以对。本想反驳他做首辅也没多长时间,可是好像那之前,他就在帮江东王和张祚协理政务了。
“这世上大概没有你不会的事吧?”苏云清小声感叹了一句。
梅令臣突然沉默,然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有。”
比如说,怎么和现在的你相处。
好在苏云清也只是有感而发,并没有打算追问。
他们走累了,经过一家茶楼,这茶楼已是人满为患,根本没有空位。苏云清正打算离开,梅令臣让她稍待片刻,进去了一会儿。回来时,跑堂便带他们去了二楼的雅座。
苏云清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梅令臣肯定用身份压迫别人了。
京中茶楼的规模,自是寿阳不能比的。苏云清打理的那家四喜茶楼,已算是西州数一数二的,但也不及这家茶楼的四分之一。雅座进门便是一座巨大的屏风,内里有桌椅和塌,陈设十分讲究。既不浮华,又处处彰显出贵气。
跑堂端来茶水和糕饼,并一些零吃。
梅令臣吩咐他,无事不要打扰,他便退出去了。
苏云清总算可以摘掉帏帽,她口渴,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打算送入口中,发觉坐在对面的梅令臣正看着自己,也给他倒了一杯。
心里默默嘀咕,这人不会自己动手吗?
她的小脸红扑扑的,薄汗贴在玉白的皮肤上,犹如花露般晶莹。嘴唇红润,就像颗熟透的樱桃。
梅令臣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喝了好几杯茶。见她抱起那盏走马灯,眉眼笑得弯弯的,好像又回到了十岁那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忽然,大街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是有什么节目,苏云清兴奋地跑到窗户旁边看。
原来有人正在放天灯,一盏盏天灯飘向夜空,就像无数的星辰。天灯上面写着很多字,有为家人祈福的,也有想觅得如意郎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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