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说了好一会话。
谢攸宁不是楼月,晚云不担心他说出去。于是听他们的声音似有似无,反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次日醒来,听见一两声清脆的鸟鸣,接着是刀刃清脆的声音。
晚云恍惚片刻,渐渐露出一丝笑,竟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她起身梳洗,坐在铜镜前。
康宁很细致,给她准备了些小首饰。可她倒腾了半天,再去梳不回仆妇弄的飞燕髻,许多小首饰也用不上。于是拣了只做成梅枝的鎏金珠钗,将头发挽在脑后。这是她惯用的发式,再多就不会了。
穿了一身天青色窄袖短袄,配月牙白缎面襦裙,披春莺帔帛。
庭院里白雪皑皑,还残留着练功时留下的纷乱脚印。她伸脚踩了踩,雪不神,将将摸过丝履,于是踩入雪里,蹲在地上用手比划着长度,比她的脚大许多,却分不清是谁的。她咬着手指,一边走一边研究,随着那脚印走到廊庑前。却见廊下站了个人,正看着她。
她赶紧笑道,“阿兄早。”
裴渊蹙眉,道,“出来,鞋袜要湿了。”
“哦。”她提着裙子,垫着脚走出院子。裴渊自然地伸手,扶她跨上台阶。
她的手还搭在他的手臂上,舍不得撒开。天阴沉沉的,拨不开廊庑间的黑。她嗅到他身上的折桂香,视线所及是他交领上的云龙纹。她仰头看他,问,“阿兄用过早膳了么?”
“正要去。”
她轻轻一笑,“那正好,我随阿兄一道。”
说话时,珠钗上的步摇在后脑上上打了个摆。
裴渊看着她,轻轻地“嗯”了声,道:“回去换双鞋来,我等你。”
晚云高兴起来,双眼眯成一道弯月,随即提着裙锯,沿着廊庑跑回了屋子。
才几息的间隔,裴渊就见她又迎面跑了回来。
“慢点,当心摔着。”他冲着她说。
晚云应一声,不料才到近前,脚上被冰滑了一下,刹不住步子,直接撞进了他怀里。
裴渊后退一步才将她稳住,道:“怎么冒冒失失的。”
那怀抱很是温暖,晚云望着他,不由又傻笑起来。
她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光明正大地占占阿兄的便宜也不错,毕竟阿兄这样的身板,这番英姿,无论如何都不亏。
而且阿兄每每出门都左拥右簇的,寻常人家的女子只有远观的份,她这近水楼台的,何不将他吃个干净。
有理,她大大赞赏自己一番。
可想着,心里又有些讪讪。
她觉得就像一个有心没胆的贼,对宝物心心念念,抓心挠肝,却不敢跨雷池一步,只能暗搓搓鼓起勇气溜过去摸一把。每到这时候,她就喜滋滋的,仿佛自己真的得到了一样。
当真猥琐……
谢攸宁在堂上,瞧见晚云和裴渊一前一后走进来,一个脸上带笑,一个神色温和,似都带着旁人不懂的默契。
见他神色黯然,楼月不由替他心疼了一把。
“大过年的穿成这样,”他上下打量晚云,不客气道,“出殡还是守孝啊?”
话才出口,谢攸宁毫不领情地伸腿踹了他一脚,晚云则恼怒从后头踹了他一脚,而后,还收到了他师兄一道警告的眼神。
楼月自知地位低下,认命闭嘴。
“菩萨勿怪!”晚云已经双手合十,喃喃道,“他除了口无遮拦,实在不是个坏人。若实在气不过,待我们用完早膳家腾了位置再劈他一个,千万别连累我们,拜托拜托!”
她念得神神叨叨的,裴渊弯起唇角,谢攸宁逗得乐了起来。
楼月不屑:“放心,我要是遭雷劈,头一个拉上你。”
晚云继续念道:“菩萨劈人万望准些,信女愿献出肥肉十斤……”
楼月:“你幼不幼稚?”
晚云:“你才幼稚。”
“你最幼稚!”
“你幼稚第一……”
裴渊不管他们,与谢攸宁谈起些公务。
谢攸宁望着裴渊,忽然又想起晚云昨日的话。
说实话,他一直觉得自己这般才貌人品,不可能输给谁。
可若是裴渊么……一抹苦涩浮上心头。
正当说着话,只见康宁从前厅走来,喜滋滋地向裴渊行了礼。
“公子,前几日新蒸的葡萄酒,今日要入坛封泥。小人来向公子讨个墨宝,做封帖用。”
裴渊问:“今日入坛,何时得酒?”
康宁道:“一年便可成酒,可若要味道好,至少窖藏三年。”
裴渊点点头,道:“那便等等。等得了酒,送些到京师。”
康宁应下。
裴渊又道:“我稍后要出门,让云儿给你写。”
第99章 冬去(七十九)
晚云忽而被点名,讶道:“我?”
“正是。”裴渊道,“你的字很好,正是合适。”
晚云来了精神,喜滋滋的。
楼月饮了一口茶,阴阳怪气地说:“师兄就是和气,从未说过谁人字丑。”
晚云知道他的意思,“嘁”一声:“我的字好看,可不只是阿兄说过,公孙先生也说过。我帮他抄过一本《妙法莲华经》,他看过后都赞不绝口。”
楼月想起了这事,仍旧不屑:“他赞完你后,就把你逐了出去,有什么好得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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