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么一环环地推下去,皇后自然最先按耐不住,一杯茶水意图了结帝王的性命、栽赃给贵妃,一箭双雕同时将他们除去。
偏偏她在这样的时候还要求稳,调了兵马司和殿前司,以至于惊动到了薛愈。
他静默着解释:“我最开始叫人传话,其实也是一时恼火下的决定——皇后给你下毒来震慑我,我想,那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他仰着头:“我想护着你,叫她知道利害,自然,这里面也有一点我自己的私心在,为了我们薛家,为了当年的事情。”
这样的话坦诚而不藏私,他把一颗心剖作两半,摊开了告诉她他所有的企图和打算,明了昭彰。
告诉她,他其实本质上还是一个赌徒,一个疯子。
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我留了周珏在府中,若这事情不成,就叫他带你从暗道里走,和我事先藏在城外的沈家会和,一道儿离开京城。”
薛愈释然地笑笑。
“还好啊,这步棋没用上。”
“府里还有密道?”
徐颂宁眼神诧异。
薛愈手背在身后:“既然没有出事,那就不告诉你了,省得你日后不要我。”
只是事已至此,皇帝却没有对皇后赶尽杀绝,当真是因为,所谓的夫妻情分吗?
薛愈神色淡淡,语气讥诮:“这棋子如今没了用,可谁知道后来还是否用得上?陛下登基多年,早就没有了当年对待薛家时候的杀伐决断。”
第八十八章
这事情虽然尘埃落定,但许多事情还待收尾。
不过对徐颂宁来说,首先要做的,是去探望她外祖母一家。
沈家的屋宅虽然烧得不太严重,然而到底荒废了好几间院子。薛愈陪着她一同前往,进屋的时候不假人手,无微不至地为她摘了披风。
两个人视线相触的时候,他抿着唇一笑。
老太君眯着眼打量这一幕,唇角带一点老年人的有一些糊涂但和蔼可亲的笑。
两位舅母都是过来人,也纷纷摇头。
徐颂宁咳一声。
那事情过后,两个人之间的相处逐渐平和亲密起来,然而……
太亲密了。
徐颂宁略沉思着,也说不出是她依赖薛愈还是薛愈依赖她,总之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全和她挨着的样子,事无巨细都要他代劳,好像是只消一分神,她就能跑丢了一样。
“薛侯今日无事忙吗?”
宋景晔略有些疑惑:“今日似乎不是休沐。”
徐颂宁则在此刻凑到老太君跟前儿,老太太呵呵笑着,伸手牵着她的,正听到薛愈的回答:“阿怀要来探望长辈们,我告了假同来,以表孝心。”
霍修玉哦了一声:“原来是为了表孝心。”
老太太继续笑,偏着头看徐颂宁:“你们两个人,怎么糖一样,见天儿地粘一块。”
徐颂宁瞥一眼薛愈:“那老祖宗赶他走,我留在这里住两天陪您,好不好?”
薛愈原本正要一点点挪过来,听见这样的话,步子一顿,仰着头可怜地看向徐颂宁,她没回以视线,只仰头看着老太君。
“自然是好的。”
老太君笑起来:“就怕你夫君不乐意——”
一时之间满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薛愈身上,两位舅母各自笑了一声。
“乐不乐意倒不好说,就怕他也跟着搬来一起住,咱们家如今可没那么多院子了。”
薛愈低着头,手贴在后颈上,在一群人之间青涩得像是尚未加冠。
徐颂宁也笑。
“不要难为他。”
众人都笑出来,这样的话被一笔带过,徐颂宁也并没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时候提起那场火,只在饭后趁薛愈陪着老太君玩叶子牌的时候,扯住舅母的袖口:“老祖宗有没有受惊着?”
宋景晔摇摇头:“放心吧,你外祖母是经过事情的,一把火倒也不至于,当年…可比眼下凶险得多。”
霍修玉也点头:“薛家出事的那时候,才真是有了今天没明天的过法,满府一片哀声,只等着下一个就轮到咱们,可不也挨过来了吗?一把火算什么。”
顿一顿,两个人看向她:“你和薛侯是怎么了?”
这话问得异口同声,也猝不及防。
徐颂宁愣怔着,下意识就开口敷衍:“没什么,舅母咱们这么问?”
霍修玉叹口气:“瞧着你们两个之间不对劲儿,若说亲和,也太亲了些,他眼时时刻刻都落在你身上,仿佛你是个要丢了的孩子。”
这话说得徐颂宁抿了抿唇。
她叹口气:“说至此,我有件事情要问您两位。”
宋景晔抬一抬手,示意她说。
“我母亲当年…过世的时候,我年纪还小,许多事情没有亲历,如今想问一问,当年是怎么样一个境况?”
宋景晔立时警觉:“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徐颂宁摇摇头:“近来时常梦见母亲,想起她临终时候的样子,却怎么也记不清楚了,所以想问一问。”
两个舅母对视一眼,都皱起眉头。
最终还是霍修玉先开口:“其实,说起来,我也逐渐记不清她那时候的样子了——我只记得你母亲病得突然,原本只是说有些不适,还来探望过你外祖父一次,回去后不久,就听闻病倒了,我们去探望,去了三四次,徐家才叫见了一面,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人一下子瘦了一圈,真真切切是皮包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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