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震怒,无数官员落马下台。皇后娘娘被罚着荆钗麻裙,当众跪在景仁宫前思过。淑妃娘娘被夺四妃之位,贬为才人禁于冷宫。琣郡王楚席康被废郡王封号,幽禁王府。四五六七等涉事皇子,皆遭训斥。
与此同时,派何人前往邓州治疫成了难题。
官员们争吵不休,无人愿意前往邓州。陛下接连指派三名京官前往邓州做太守,此三人全部当场辞官恳请告老还乡,宁可丢了乌纱帽,也不肯去往邓州疫区。
在治疫药方问世前,无人敢以身犯险。
人人向往的邓州,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城。更有一名莽夫武将直接进言,称自古瘟疫无可解,既然邓州早就成了死城,便也不必特意去治理,就让那名死去的邓州太守,也就是淑妃娘娘的胞弟,继续担任邓州太守一职便可。此言引发文官众怒,然等武将质问又有哪位文官愿意前往时,诸文官一同缩头。
经历数轮争吵后,满朝百官竟诡异达成一致。邓州太守,仍由淑妃胞弟、七皇子母舅担任。相信他一心爱民,便是在地底下也能做一名好官。当务之急,乃是救出被困邓州的各位达官显贵、名师大儒。
三皇子楚席轩主动请缨,接下这次危险的任务。
二十余日后,楚席轩带回七大船传世典籍,四十二位名儒贤者,以及八百多名书院学生,自此成为天下文人同心效力的领袖。
归来当日,三皇子楚席轩被封大晋永郡王,贤妃娘娘晋贤贵妃。
“贺老,你糊涂啊!”城西贺宅内,崇正书院山长滕同和痛心疾首地说:“你既能劝动三皇子前往邓州,又为何让他到了邓州只救我们这些老骨头?我一个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人,有何值得可救?”
“你是崇正书院的山长,是天下文人的主心骨。不救你,救谁?”贺学究咳嗽着苦笑。“三皇子就那么多人手,总不至于将整座邓州城都给搬回来。”
滕同和摇头:“可三皇子还带了一百多名的商人回来,那些商人又拉回了满满五大船的金银珠宝。若是将这盛满金银的五艘轮船用来载人,就又可以多救一些人。”
“同和,三皇子不是无欲无念的圣人。他能冒死前往邓州已是不易,你不能让他空跑一趟拿不到任何好处。”贺学究咳嗽着说,“诸皇子中三皇子母族根基最浅,他日后争位用得着那些商人。”
滕同和流泪:“老夫只是心疼邓州百姓与故旧亲朋,贺老,你我的亲族可都还留在那里生死未卜。邓州百十万人的性命,就这么被放弃了。朝廷哪怕派一人前往邓州主事也好,可最后竟然让死人来当邓州太守。贺老,老夫心痛,心痛啊!”
贺学究沉默。
“贺老,你我都明白,死人是做不了太守的。”滕同和说,“活着的百姓不能没有希望。如果朝廷不肯给他们主心骨,他们就会自己造出来一个。事实上在老夫离开时,邓州的宣城、宁城,还有广城,俱都已经出现了几个陈胜吴广。儒道盛行的邓州已然如此,你可以想象一下其他州郡。”
“贺老,大厦将倾。”滕同和说到激动处挥舞手臂,满面哀怆:“我大晋,怕是要完啊!”
贺学究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滕同和忽然惊愕起身,满脸震惊地看着贺学究。
“先生,该喝药了。”这时,书童端着一碗满是腥气的乌黑汤药走了进来,“您得趁热喝才有效果。”
“太苦了,老夫不想喝。”贺学究咳嗽着推拒,下意识躲到一旁不想看那黑黝黝的药碗。“老夫从未喝过这么腥苦的药。”
书童仍然恭敬地端着药碗,口中却威胁道:“先生还是乖乖喝完的好,莫逼小的动粗。”
贺学究皱着眉头,捏着鼻子接过汤药一饮而尽。
书童满意地从贺学究手中接过空碗,离开了客厅。期间,未曾给予赫赫有名的崇正书院山长滕同和一个眼神。
“贺、贺老,让我看看你的脖颈。”滕同和颤抖着说。
第119章 1更
喝完药的贺学究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他掀开遮挡住脖子的长长雪白胡须,笑道:“被同和看出来了?老夫十日前便患了大脖症,初时脖颈肿得比象腿还粗, 多亏了昔年的太医院案首齐光济上门替老夫诊断开方,开了方才那味苦苦的药,老夫的大脖症才渐渐转好。”
“贺老,你恐怕不是得了大脖症,而是染上了我们邓州的瘟疫。”滕同和声音发抖。
“荒谬!老夫未曾离开过京畿,未曾去过邓州接触病患,怎会染上瘟疫?”贺学究不以为然。
“绝不会有错,贺老听我细说。”滕同和忙道, “染此疫者,病发初期便是高烧咳嗽, 贺老可曾发过高烧?”
“是烧过那么几天。”贺学究犹豫。
“那就对了!”滕同和说, “除了高烧不退, 咳嗽不止,染疫者全身还会长出大疙瘩, 形状骇人、模样可怖。而疙瘩最开始,十有八九都是从脖颈开始蔓延肿大。”
“同和此言当真?!”贺学究陡然心惊。
“我以崇正书院山长的名义起誓,绝对当真。”滕同和说,“只是,染疫之人到死都只会高烧不退、咳嗽不止,长出的疙瘩更不会消退。你、你、贺老你是第一个染疫之后病情转好的人!”
滕同和猛地握住贺学究的手:“贺老, 快带我去见齐太医,我邓州真真正正地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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