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真犹如久旱逢寒霖的兰草,顿时便支棱起来了,冲姮娘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你下去吧,顺便让葭葭过来。”
姮娘捧着锦盒,福了福身缓缓退下了。
怀真一把拽住李晄的手臂,呼地站起来道:“你真的找到人了?”
李晄瞧见她脚踝上依旧固定着夹板,忙扶她小心坐下,道:“你别乱动,小心骨头长歪了,以后可就是瘸子了,纵然是公主,也不好找婆家。”
怀真横了他一眼,道:“索性告诉你吧,我这辈子不嫁人。”
李晄自是不信,挨着她坐下,催促道:“快叫啊,我还等着呢。”
怀真扭扭捏捏道:“这太突然了,你容我准备准备。”
她毕竟有着二十岁的灵魂,如果连去世后的时间也算,那估摸着得四十了吧?管面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叫哥哥,属实有些困难。
“打个商量,先记着行不行?”怀真一本正经道:“你看咱们虽是兄妹,但这么多年甚少往来,才熟络了几天,实在是有些……不如我们再多相处一段时间,等感情越来越融洽了,顺其自然就叫出来了。”
李晄拉下脸道:“你这是要耍赖?”
怀真忙摆手道:“不敢不敢,你看呀,兄弟姐妹中,就咱俩最小,还没权没势没娘没背景,不如我们结盟吧,互相扶持互相照应。你看如何?”
李晄素来自命清高,不屑于趋炎附势,性格又颇为别扭,所以在兄弟姐妹中人缘并不好,以前其他人孤立怀真时也孤立着他。
他仗着有太后做靠山,并不把别人放眼里,没想到太后突然撒手人寰,他顿时就成了孤家寡人。
说起来他与怀真的境遇颇为相似,也都被一人捧在手心里,千恩万宠着,也都失去至亲堕入谷底无人问津。
“行还是不行你给句话呀?”怀真见他愣愣地不说话,便扯住他袖子催问。
李晄回过神,扬起下巴哼道:“你这是占我便宜,我将来要开府封王,还可以参政,前途不可限量。你就只能居于深宅大院相夫教子,于我而言有何裨益?”
怀真没想到他竟这副态度,眼看就要发作,却见他嘻嘻一笑,按住她的肩膀道:“但我不会介意的,谁叫你是小妹妹呢!”
便在这时,葭葭被素娥带了过来,盈盈拜下见礼。
怀真抬手挽住她,将她拉到了身后。
李晄伸着脖子去瞧,葭葭怯生生地躲在怀真后面不肯看他。
“看够了吧?”怀真不悦道。
李晄撇了撇嘴道:“真小气。”
怀真打发葭葭去芍药花圃玩,见她跑远了才郑重道:“她才十三岁,你最好把歪心思收起来。只要有我在,谁都别想打她的主意。”
李晄懊恼道:“我不过是多看两眼,你就跟防狼似地。元嘉姑姑的事还想不想听?”
怀真冷着脸道:“就算不听,我也不会出卖葭葭。”
“你……”李晄无奈道:“我是那种人吗?”怀真颜色稍霁,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只听李晄低声道:“她在永嘉姑姑府上,一切安好。”
怀真愕然道:“哪里?永嘉姑姑?”
李晄点头道:“千真万确,我都快跑断腿了才找着。外间都在传闻她勾结突厥,绑架公主,皇后和王家可都视她为眼中钉。但她毕竟有功于社稷,父皇为了不激化矛盾,也是为了保护她,这才将她迁出了宫。”
“可是,这么机密的事,你从何得知?”怀真疑惑道。
李晄双手抱臂,白了她一眼道:“你自己想啊!”
怀真咬着嘴唇,沉吟片刻,总算明白过来了,永嘉长公主是太后幼女,李晄又养在太后身边,他应该是所有皇子皇女中最熟悉永嘉的。
这世上前世她与永嘉毗邻而居,如果一切没有改变的话……
“你说巧不巧啊,我刚进建阳门,就遇到了将作监①的官员,你猜他们在做什么?”李晄兴奋道。
怀真笑道:“我知道,都开始动工了?”
李晄点头道:“正打地基呢,真想不到,你一个小丫头,将来也要坐拥那么大的府邸,唉,父皇就是偏心,我比你还大几个月呢,可到现在都不提给我开府的事。表面上冷落你,结果该你的一点儿也没少。”
怀真面上笑容一僵,公主开府,不过是出阁的前兆而已。
“来人!”她唤了一声,葭葭率先回过头,挽着裙裾从花圃中奔了过来,小脸红扑扑地,问道:“公主有何吩咐?”
怀真微微一笑道:“让人去打听了一下,陛下此刻身在何处。若在前朝就罢了,否则的话准备肩舆,我要去面圣。”
“是。”葭葭转身跑去传话了。
李晄惊讶道:“你这是做什么?”
怀真拿起旁边的拐杖,撑起身道:“请旨出宫啊,我去看看新府位置如何。”
李晄顿时明白了,知道那不过是借口,她真正想去的是永嘉府。
第18章 .世道小心崔世子,小心他的酒。……
永嘉公主府后园有座幽僻的小院,院中遍植香草,蓊蓊郁郁,尽显生机。
元嘉栖身的小楼位于婆娑树影后,古朴简约,不见半分烟火气。
肩舆在院门口停下,怀真撑着拐杖,一点一点的往前跳。姮娘忙追上去,扶住她道:“地上滑,公主小心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