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先稳住吧,”怀真收敛心神,静静道:“派人去汉阳郡一趟,看看能否探听到什么。记得不要打草惊蛇,他既然没有主动联络我,想必是还没站住脚。”
“至于王家那边……先不管了,你给程先生写信,看看能否请他来宛城助我。顺便探望一下韩王,向他问个好。”
宋康隆一一应下,退出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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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循很快便辞了秘书郎一职,亲自押着几车家当辞家别亲,赶赴宛城投奔怀真。
怀真大为惊异,忙亲自出府去迎。
他来的那日,雪霁初晴,碧空如洗。
程循此人性情和善,才思敏捷智计百出,又无世家子弟的骄矜和倨傲,且比她年长,所以不会同她开不合时宜的玩笑,也不会闹小性子,私下相处起来极为融洽。
除了偶尔督促她莫要耽于情爱之外,再无不讨喜之处。
尤为重要的是,怀真向来将他视为自己的智囊,即便不在洛阳,时常还会通过信笺问政于他。
如今他竟肯抛家撇业来投奔,她恨不得将府邸让给他住。
“先生,你做这样的打算,太尉大人就没有反对?”她惊讶地问道。
“舅父为战事忙得焦头烂额,无暇顾及此等小事,他只当我是外出游历。”程循含笑道。
“那……令堂也没意见?”虽说他这样的高门子弟,想要求得一官半职非常容易,可辞官对于男人来说怎么着也算是一件大事吧?
程循忍俊不禁道:“草民如今已到而立之年,又不是无知幼童,自己的主自己还是能做的。”
“我们之间非比寻常,是有师徒情谊的,不要讲那些虚礼,莫再一口一个草民了。”怀真笑着牵他衣袖,将他引荐给了宋康隆和虞婴娘。
二人虽未见过程循,但对他的大名却是早有耳闻,又见怀真对他爱重有加,便丝毫不敢怠慢,忙上前见礼。
“这位程先生,原来如此年轻?”趁着程循和宋康隆寒暄时,婴娘伏在怀真耳畔小声道。
怀真转头望向她,笑着打趣道:“你若是相中他的话,我可以为你们做媒。别看他如今一介白身,但家世可比大多数人要显赫。而且他家在东市附近的行善坊有宅子,可都是他一个人的产业。”
婴娘笑着道:“既如此好,殿下自己留着用吧,我瞧那位程先生的眼神,可一直都在您身上呢,您瞧,又看过来了。”
怀真抬头去看,正对上程循的温和的眼神,她便也报之一笑,转头继续同婴娘说话,问起近日情况,婴娘立刻兴奋地讲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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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九江和庐江大乱,两郡豪绅巨贾纷纷举家搬迁。
九江民众大多逃往了中原豫州,而庐江百姓则一路向西,逃往江夏郡,有的在当地受到安置,有的则一路到了南阳落户。
南阳是荆州第一大郡,繁华富庶,人才辈出,对于颠沛流离的百姓们来说,实在是绝佳的落脚点。
起先郡守许寿不愿安置流民,怕招致祸端,命令各县严防死守,除非持有官府文凭,否则皆不许放行。
宛城亦不例外,有人报与怀真,她亲自登上城墙查看,又让宋康隆粗略估算了一番,认为有余力安置,便去和宛城县令商议。
最终由她和官府合力安顿,一面命人出去清点人数登记造册,一面设粥厂搭帐篷,让流民得以果腹并有个暂时的落脚点。
南阳郡下辖三十六县,流民主要集中在东部边界几县,宛城已算南阳腹地,所以流落至此的人并不算多,大多是年富力强者,老弱妇孺极少。
毕竟,年迈体弱者根本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一下子多出数千名无所事事的流民,宛城县令有些慌了,反正有个财大气粗的长公主撑腰,钱粮不用担心,但这些人一旦闹出事端,郡守问罪的话,他可担当不起。
怀真也有点发愁,她原本想的是招募到工地上去做工,奈何人数实在太多。
原本宛城县令想做主将剩下的人分摊到城中各大户家中暂做安置,但由于反对者众多,只得作罢!
没人敢接手,最后便又推到了怀真面前。她也不能白白养着上千闲汉,便着人带去隐山开荒,能种粮种粮,能栽树栽树,反正有事儿做就行。
也不知道怎么传得,这事儿最后传出去便成了怀真长公主在宛城养了数千精兵,只要有她在,定能保宛城无虞。
加之公主府兴办女学的事正传得沸沸扬扬,于是便有豪绅大族陆续迁来宛城,并在隐山周围修建宅邸,安家落户。
怀真先前养的那些所谓‘精兵’几乎包揽了附近所有工事,总算可以给她赚钱了。
而新来者为了和公主府建交,很多人便将未出阁的女儿送去入学,更有甚者连儿子也送去了。
当然,送儿子的人别有目的。婴娘心知肚明,不仅不拒绝,还从中择出品貌绝佳者,亲自送去给怀真过目,并说服她留在府中侍候。
怀真实在不愿多养闲人,也知道一旦开了先河,以后府上就别想清净了。若是寻常时候倒也无妨,就当解闷了,可这样的关口,她不愿为任何事情分心,于是便严词拒绝了。
那以后,还是有人陆续送来美少年,她百忙之中一个个鉴赏,却发现竟无一人比得上当年广安门外的谢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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