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打江夏的主将王炎是王嬍的堂侄,怀真是知道这一点后才让她留下。
“此一时彼一时,”王嬍不想让他知道实情,怕两军交战时会影响到他,“我从未到过荆州,可能水土不服,所以这几日有些不适,殿下也是一片好意。”
崔易自是深信不疑,忙问她有何症状,可有用药等。
王嬍望着他担忧的样子,心中突然一片茫然。
敌我力量悬殊,整个扬州都是一条心,而荆州此时仍是一盘散沙,将来战局如何,她根本不敢细想。
而崔易为了立功,少不得要拼死相搏……他们还能否相见,如今仍未可知。
他们重逢之后再未分开过,这两年来抬头不见低头见,几乎形影不离,此番离别,就好似一把无形巨刃要将她辟为两半,光想一想都痛彻心扉。
“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不要挂心,”她心底涩痛难当,生怕再落下泪来,便不欲久留,抽回手嘱咐道:“战场上刀剑无眼,务必珍重。”
崔易有些恍惚,只觉手中一空,王嬍便已经站起了身,背对着他微微顿了一下,举步往前走去。
她现在同他道别,难道明日就不相见了吗?
崔易心中浮起一阵惘然,眼见她步下回廊,已经走出了两丈多,他突然想起谢珺说过太拘于礼法只会得到对方的敬意,却得不到爱。他说自己以前也和他一样,最终后悔莫及……
这两年虽朝夕相见,可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不敢僭越半步。他本身并非守礼之人,唯独待她小心谨慎唯恐亵渎。
崔易浑浑噩噩地追了回去,厅中轻歌曼舞,热闹非凡。
他抬头看见王嬍正俯身同怀真说话,怀真点了点头,关切地拍了拍她的肩,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她行礼后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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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武婢将王嬍护送到了侧院,她在阶前止步,转身谢过后,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怔怔出神。
隔着两重高墙,依稀还能听到前厅的宴乐之声。
她此刻无比羡慕怀真,她和谢珺情深意笃如胶似漆,可是离别并未让她变得意志消沉,哪怕相隔千里前途未卜,她依旧如往常一般言笑晏晏热情高涨。
时至今日,她犹记得怀真遇刺后,连夜赶回的谢珺在院中失声恸哭捶胸顿足的情景。
他像疯了一般摔在地上以头抢地,两手在虚空中拍打着,撕心裂肺地喊着‘泱泱,我回来了,你为何不等我?’。
左眼的珠子撞碎了,将眼眶划得鲜血长流,他却全然顾不上,依旧呼唤着摸索着,哭天抢地悲不自胜……
毕竟是内院,不好让侍卫进来,她只得派人去唤崔易。
好在崔易来得及时,正赶上他抽出短剑要自刎。在她印象中,谢珺和她见过的所有世家子弟一样,沉稳持重端肃守礼,可是那样的人,误以为痛失所爱时,竟会疯癫至此。
一个人怎么可以那样爱另一个人?一个沉静似水的人,却有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火热灵魂。
许是她生性淡薄,无法体会那样炽烈疯狂的感情。但她当日全程旁观深受震撼,以至于久久无法平静。
如果崔易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不会苟且偷生。
可若就此离开人世,终究有些遗憾。
冰凉的泪水划过面颊,王嬍回过神来,忙抬手轻轻抹去,转身迈过了门槛。
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嬍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只见月色如洗,夜雾之中花影扶疏香气迷离。
一条黑影健步如飞,从小路尽头转来,顷刻间便到了眼前。
她心头猛地一窒,尚未开口两手便被那人握住,她不由面颊发烫,半是羞恼半是惊喜,一时间忘了该如何开口。
“姐姐……”崔易哑声唤道,突然张开手臂将她一把揽进了怀中,“我就要走了,你舍得吗?”
王嬍浑身一颤,猛地置身于温暖坚实的臂膀中,竟有些无所适从。
崔易心跳如擂鼓,在王嬍耳畔咚咚直响。她又羞又急,却又有种隐秘的激动和喜悦。
正不知所措时,他却缓缓低下头,闭上眼睛摸索着吻住了她的唇。
王嬍心神巨震,如遭电击一般,当即面红耳赤。她并非无知少女,唇舌相接的瞬间,胸中有些隐隐作痛,一股莫名的情潮自胸腔里弥漫开来,逐渐遍及全身。
她想要推拒的手掌不由得顿住了,下意识地贴紧了他的胸膛,本能地回吻着。面前之人既熟悉又陌生,这是她倾心相爱的少年,是她以为此生都没有结果的孽缘。
这些年来,她看着他成长蜕变,看着他融入人群,看着他情窦初开,看着他退让隐忍孤身远走,最终却因她的召唤抛弃一切回到了她身边……
他们可能没有机会共结连理厮守终身,而她还在顾虑什么呢?
心头那根弦陡然崩到了极致,王嬍不由得颤抖起来,手臂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姐姐?”崔易被她突然起来的热情和主动吓坏了,理智突然苏醒。
刚吐出两个字,嘴唇便被柔软的手掌掩住,她微仰着头,星眸似火,深深地凝望着他,柔声道:“我不想做你的姐姐了。”
她一点点靠过来,身上独有的香气丝丝缕缕钻入鼻息,潮湿温软的唇瓣在他颊边游走,最终覆在了他的唇上。
崔易剧烈的喘息着,脑中灵光一闪,他陡然间明白过来,不由得拥紧了怀中娇躯,声音傻眼而滚烫,呢喃道:“此后你是我的阿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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