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哭了。”齐邯抚了抚她的发丝,声音轻柔得不像话,“你流出来这么多眼泪,可比这些南珠贵多了,不哭了好不好?”
“你瞎说。”萧神爱带着哭腔的声音回他,“哪里会有这些南珠贵重?你骗人。”
纤柔的手攥着他胸前的衣襟,将好好的一件浅紫色公服,揉成一团皱皱巴巴的模样。齐邯顾不得这些,只觉心下略略松了口气。
还能反驳他的话便好,起码人还是清醒着的。
他又亲了亲美人的眼尾,将其中溢出的一滴珠泪吮吻掉,柔声哄道:“没有瞎说,比南珠珍贵百倍,先不哭了好不好?”
萧神爱揪着他的衣襟,未曾说话。
齐邯轻声问她:“渴不渴,先饮些水润润喉可好?”
低声哄了许久,萧神爱终于咬着唇颔首应允,却在他稍往后退些,将要离开时,小手紧紧攥着自个的裙摆,一副不安的模样。
齐邯无法,只得安抚道:“我不走,只是出去让人取水过来。”
如此说了数遍,萧神爱才总算是放松了些。
齐邯转身出了屋子,唤人取一盏水来,又特地吩咐往水中加了些桂花蜜。
端着茶盏回来时,萧神爱仍坐在远处,微仰着头,可怜巴巴的看过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先将水喝了。”怕她哭得没了力气,想了想,齐邯直接将那越窑白釉茶盏送至她唇边,一点一点的喂了进去。
萧神爱饮了两口,忽而说:“是甜的。”
齐邯点了点头,柔声道:“是,我让人加了些桂花蜜在里面。”
仅加了少许,足以令水带些甘甜的滋味,又不至于太过甜腻。还剩下小半盏,见她似乎不欲再饮,齐邯晃了晃杯盏,将剩下的半点一饮而尽。
“还有多久启程啊?”心绪略平复了些,虽心口还是有些坠坠的疼,萧神爱仅是捧着心口,仰首柔声问他。
见面前美人两道小山眉微蹙,齐邯替她将衣襟理顺,又拿帕子沾了温水,擦拭剩余的些许泪痕:“再过三日便要启程。”
知道他将要有调令下来,萧神爱一直都在备着,但听到这么快就要启程的消息,难免有些慌乱。
她愣了一下,想要站起身来:“那、那我去着人收拾行囊,咱们要在秦州待那么久,总是要有很多东西要带去的。唉,不过这么远,还是少带些吧,等去了那般再采买也是一样的。”
听着她不断念叨,齐邯唇边明显带了些笑意,却抬手轻轻按在她肩上,将人给拦住了。
迎上萧神爱不解的眸光,齐邯笑着点了点她的面颊:“方才哭得跟只小花猫似的,真确定要这会子出去吗?”
萧神爱瞪大了眼,急忙拿过桌案上的菱花镜,细细去看自个的面容。
一双乌眸含着汪春水,因刚哭过的缘故,眼眶和鼻尖都还有些红红的。齐邯虽拿了帕子给她擦脸,脸上到底还是残存了些泪痕。
整个人瞧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我去准备就好。”齐邯捻了下她小巧的耳珠,此刻上面还挂着只红珊瑚耳坠子,随着他的动作轻晃了几下,“你先在屋中休息一会好不好?”
萧神爱一点都睡不着,侧趴在桌案上,小声道:“不要。”
齐邯笑了两声,又问她:“那去榻上躺一会好不好?我那儿有一本陇右的游记,待会儿读给你听?”
“好吧。”萧神爱抬头瞥了他一眼,而后又迅速的低下头,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催促道,“你快去着人收拾吧,三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可别到了要启程的时候都没好,耽搁了日子,圣人恐要怪罪。”
俩人都心知肚明,圣人现在恐怕是没精力怪罪的,齐邯却还是点了点头:“好。”
他出去后,萧神爱又在桌案上趴了好一会子,随意取了几颗南珠,在桌案上滚来滚去的玩。
每一颗都毫无瑕疵,亦没有打孔的痕迹,无论是用来做耳珰手钏还是冠子,都没半点妨碍。
她觉着除了阿兄,没有谁能弄到手这么多珍珠,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将这么多宝贝交给她。
无数希冀涌了上来,她双眸半阖,有些难得的孤寂感涌了上来。
半趴在桌上滚着几颗珍珠,竟是就这么睡着了。
她做了个梦,梦到了幼时还住在东宫里的事儿。
阿兄和伴读每日散学后,都会闹腾上半个时辰才肯去做功课,她一个人无聊,年纪小的孩子总是会倾慕年岁大的,便央求他们带她玩。
相同的,年岁大的孩子也不会愿意带小的玩,只会嫌弃是个累赘。他们无论是爬树投壶,还是捶丸樗蒲,都不会愿意她的参与。
她只能孤单单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玩,齐邯这时每每都会过来,问她想要玩什么。
有时他带着她去爬树,有时是教她投壶,偶尔还会在她的百般撒娇下,带她去宫中马场骑一小会马。
阿兄知道以后很生气,或许是自己的小玩具、小跟班被人抢走的不悦感,怒气冲冲的跑来找她,很矜持地说如果她听话,可以考虑带她一起玩。
但她那时候已经不需要了,很张扬的挥了挥手,气势凛然道:“萧衡,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了!”
随后在阿兄目瞪口呆的神色下,很果决的拉着齐邯的胳膊离开。
后来她才知道,阿兄事后还去找齐邯打了一架,果不其然,打输了。她知道以后还去嘲讽了阿兄,一脸嫌弃地说难怪不肯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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