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说着,不知是不是被风呛到了,她轻咳了咳。
杨氏见之,双目微动,那执着帕子,放在腹前的双手猛然一颤,极力地抑制着想把嬿婉扯回到身边的念头。
成芸站在杨氏的身侧,似是察觉到她的动静,唇角边勾起了一丝讽刺,到底是贪生怕死,场面话倒是说的好听,若让她尽孝道,侍奉在身侧,不知她还肯不肯应下。
嬿婉不知她们二人心里如何想的,但她听着祖母方才的那番话,一直强忍在眸间的泪水,如珠子一般滚落,抽泣着说道:“祖母,我再也不耍小性子了,你别离府,好不好……”
可这哪是府上的人所能决定的,老夫人苦笑道:“好了,等事情过去了,圣上自有决断,如今且不说祖母还没有害上天花,即使染上了,祖母就算是为了宝儿,也要熬过去,我还没有见着宝儿成婚生子呢。”
祖孙二人就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杨氏见国公爷还在老夫人身后背立着,顾及着他,她也不敢出言打断她们二人。
而成芸今日跟着杨氏一同来送老夫人,不过是走个过场,谁又会真的在意她呢?她看着眼前这几人的神情,无法感同身受,却又觉得悲意满怀。
到底是她的母家,在还没有能撇去府上的倚靠前,就算再瞧不上府里的虚情假意,还是得与之惺惺作态。
周嬷嬷站在杨氏的身后伺候着,她看着前前后后进出的人,不免有些害怕,她可是听说了,颐宁堂中已有不少的下人起了斑疹,接连犯病,老夫人没准已经染上了,只是现在还没有发作罢了。
她原本是想借着告病推掉今日的当差,让底下的人顶了她的差事,没曾想院子里的那些下人,都是些扶不起的阿斗,对之委以重任,就显露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还当她真不知道,如此推脱求饶,不过是怕跟在夫人身边,要同颐宁堂的人接触到,怕一个不小心给染上了病。
她不由得在背后啐了几口,这会儿在杨氏的身后,她左顾右探,生怕沾染到脏东西,她见三姑娘没有丝毫避讳,还在同老夫人叙话,正想找个空子,离这块地儿,离得远远的,可又不能让夫人察觉到她的心思。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下周围,看到尤大夫往门外走时,顿了顿身子,把身上的药匣子给了身边的小药童,对着小药童说了些什么后,转身往反的方向走去,她斜着眸子,不着痕迹地看着他往庑廊那边去。
见之,周嬷嬷眉头一挑,总觉得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尤大夫不是自请出府,准备跟着颐宁堂的人往京都外的庄子上去吗?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瞧着这是要往哪去?
前几日,尤大夫给世安院那位诊治,也没给那女子瞧出什么猫腻来,可她却仍是不死心,哪能说巧,就如此之巧,还真的病了,不过那病在这个节骨眼上,或许能让人抓到话柄。
假若能让她探知到些什么,告诉夫人,就算此刻她玩忽职守,偷偷从夫人身边溜了去,夫人之后问及她,她总不至于哑口无言,无话可说。
她趁着夫人在安慰三姑娘的时候,慢慢地往后走,随之绕了好几个弯,避着主子们的视线,往尤大夫方才走得方向去,一路追了上去。
过了好一会,总算是看见了尤大夫的背影,她瞧着这方向,可不就是朝着世安院那处去。
她偷偷地尾随着,直至到了世安院的外头,见尤大夫和管事的说了几句话,而没过多久,那女子身侧的丫鬟从院中出来了。
周嬷嬷猫着身子,小心地躲到草堆后头,极力地探着身子,想知道尤大夫与晴笛说些什么,可离得太远了,也听得不甚清楚,却依稀听到了。
“姑娘……身子要好生照看着……还不明,但十有八九是……”
“待我回府……也差不离可以……”
到底是说了些什么?尤大夫与晴笛相对站着,她也看不清两人面上的神情,真是恼人,在她想着躬着身子,再往前走走时,却发觉尤大夫似是嘱咐完了,准备转身离开了。
她吓得整个身子伏了下来,就差要埋到草里去了。
晴笛好像骤然听到了从草地里传来的声响,犹疑不决地站在原处,朝那处地方,看了好几眼,待没发现有什么异样的时候,又把目光压了下来,回了院中。
周嬷嬷在草里趴了好一会,察觉到四周无人了后,才堪堪敢撑着地,起身而立,可刚直起身来,便察觉立起来时,把腰给扭了,腰间骤然生出的痛意,疼得她龇牙咧嘴。
她扶着腰,赶趟儿一般,想赶紧到夫人的身边,让夫人拦下尤大夫,就凭她刚刚听到的那些,尤大夫与世安院中的那位,定是隐瞒了些什么,不然哪有什么事,非得在这个时候说。
……
“尤大夫找你做什么?这个时辰了,他不是该跟着颐宁堂的人离府出城了吗?”阿瑜倚在软榻上,执着一卷书,朝着正在替换茶盏的晴笛说道。
她昨个儿,夜里睡得极其不安稳,那卷书拿在手里,也就是做个样子,她整个人焉焉的,半靠在榻上,瞧着似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一双眸子就像睁不开一般,微眯着看向晴笛。
晴笛看了她好半晌,想起适才尤大夫说的话,不由得走到她的身侧,把她未着在身上,松垮垮搭在腹下的外衣,往上提了提,说道:“姑娘,您仔细着点,别着凉了,您现在这个身子,可用不了药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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