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着那姑娘和小娃娃之间的亲昵,眸色一深,他不知道小娃娃的来历,也不知道眼前的姑娘是何人,可他方才就瞧着小娃娃眼熟,小娃娃和他混账儿子站在一起时,那一大一小的脸,令他下意识比照了一番。
在此之后,他总算是知道这莫名的熟悉是从何而来,纵然小娃娃的脸蛋偏圆,但是也改不了他似极了成言幼时的样子,两人就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成国公直直地盯着阿瑜,心中的念头一起,便再也止不住了,刚才小娃娃还说他没有父亲,还把他的混账儿子唤作叔叔,怎么会是叔叔呢?合该是唤作爹爹。
阿瑜瞧见成国公明晃晃的视线向她投来,她肩脊微僵,倏忽间,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垂在身侧的手,稍稍一顿,不露声色地拉着舟舟的小手,两手交叠,阿瑜的手心慢慢地渗出细汗。
第140章 问心无愧
成国公那抹视线而过,成言瞧见了阿瑜把舟舟护入羽翼之下,他也察觉到了她的顾虑,无非是怕成国公知晓舟舟是成国公府的子嗣,会强逼着她把舟舟送还入成国公府。
为隔断成国公投在她面上的目光,成言瞥过丢在地上的鞭子,那条马鞭就躺在成国公脚边,他明知父亲善用的兵器是长矛,而成国公府家法所用的鞭子,远比地上的那条粗,其上还有不少短刺,落在皮肉上,且不说是皮开肉绽,被抽上几鞭,他恐怕连腰都直不起来。
如今躺在地上的马鞭,想来是成国公驾马用的,马走慢哉,执鞭策之,日行千里,当下,成国公知宫中之事,已然动怒,顾不上另寻他物,直接拿马鞭抽他,假若让他得知舟舟是成国公府的子嗣,横插一脚倒是轻的,唯恐人仰马翻,闹的不得安宁。
况且,他已欠她良多,她是舟舟的母亲,谁也不能从她身边抢走舟舟,就连他也不可以。他早就自请出府,而成国公府就当没有他这个不肖子孙罢。
他把地上的鞭子捡起,缓缓屈膝而跪,双手捧着马鞭,奉给成国公,低沉着声音说道:“宫中之事,儿子谋划已久,容不得半点闪失,若是父亲怪儿子算计了您,儿子知错。可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圣上深中奇毒,昏迷不醒,无法执掌朝政大事,太子仁德足以配其位,由太子奉圣上为太上皇,于行宫将养,此乃万全之策,延绵国祚,安定民心,儿子无错也不悔。”
成国公府子嗣不丰,成国公膝下也只有成言一个儿子,他怕儿子养在杨氏身侧,性子会变得没有主见且软弱无能,故而,在成言幼时起,就与他同吃共住,他在他身上倾注了全部的心血,而成言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才识过人,远见卓识,跟在太子的身侧,更是受到太子殿下的赏识。
前些年,太子处境艰难,朝中之人皆以为成国公府是坚定不移地站在太子身后,但他身为成国公府的执掌者,不敢把整个成国公府赔上,只敢把自己的儿子推出去,成为太子的属臣。
纵然成言身上挂着成国公府世子的名头,可身上的官职,却是他自己一步一步升迁而来,成国公府并没有给他应有的助力。成国公相信他能够独挡一面,于朝堂上厮杀,见刃不见血。
数年来,成国公以朝堂作为磨练场,让一只幼狼在狼群中厮杀,狩猎完成后,狼群中鲜血淋漓,被伤得遍体鳞伤的不仅不是幼狼,反而是那于狼口中夺权的狼群。
如今的局势,他还有何不满?狼崽子如他所盼,伴太子左右,助太子夺得大权,而成国公府也安然无恙,再继皇恩。
成国公暗叹了一口气,瞧着跪在地上的成言,他愤怒自己的儿子欺瞒着他,也算计了他,可若是成言同他实话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放手一搏,为成国公府再争取一朝荣光,他做了二十多年的成国公,背有所负,早就不复年少时的爽朗,行事瞻前顾后,不能全凭自己的心意。
静默了片刻,正堂中只剩下成国公和成言二人,阿瑜不想掺合成国公府的家事,也不想看成国公教训自己的儿子。况且,她似有所觉,明明那股凛冽的视线是向她投来,若不是成言岔开了话锋,她在灼灼的目光中,怕是原形毕露,她想藏起舟舟,不让舟舟被成国公府中的人知晓。
而成言出口的那番话,也是她今日想听的。成言在入宫之前,就让人知会了一声,因之,她知风云变,宫乱骤生,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府内等着消息,于端坐之时,她又忍不住惦念,怕会出差错。
好在,几个时辰过去,她让林卲守在府门前,若是成言从宫中回府,就与她说道一声,如此一来,成言回府没多久,阿瑜带着舟舟于隔壁府邸叩门,府邸中守门的小厮,似是早得了吩咐,对她恭恭敬敬的,仿若她是府上的主子。
她一时也没有多想,舟舟又紧缠着她,硬是让她带着他一同来找成言,她实在是没有料及成国公在成言的府上。而今,她既明白了成言的一番苦心,也知道他是故意吸引了成国公的目光,那她也没想着要客气,就此趁着成国公把心思放在了成言身上,她带着舟舟悄悄地离开了正堂。
她抬头望着天光,晴空万里,风云来的快,去的也快,往后的日子,只见坦途,不见暗淡。
舟舟牵着她的手,顺着她的目光,仰着头,眯着眼睛看着万里无云的天际。阿瑜低头瞧见舟舟的模样,抿唇一笑,心中暗念道,父王,女儿势必要还您清白,您且再等等,圣上也该遭报应了,就算他病榻在床,也改不了他罪孽深重。太子夺势,女儿终能放开手来,替您喊冤,为您鸣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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