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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老二,你发什么火,这是人家慧娘的家事。”一向温柔安静的二舅妈瞪了眼秦老二,然后拿出秤砣和秤杆出来,叹息道:“慧娘,既然要换粮食,来称一下多少斤。”
    秦慧娘抹了把被风雪吹干的眼泪,点头走了过来,秦老二也抬着粮食口袋,用铁钩子挂起来,最近一口袋粮食过了称,五十斤,却因是粗壳粮食,市场价都只有两毛,一袋下来十块钱。
    二舅妈数了十块钱给了秦慧娘,又拿了一块钱的红包给陈发春,二舅说等大舅他们回来,然后去陈家一趟,叫上生产队队长讨个说法。
    秦慧娘却直摇头,说丢人,这事就这么瞒着,对外宣称陈大山出去找活干了,对内就当他死在了外面,且如今陈家只有陈老爹和陈老太两个年事已高的老人,折腾老人,不管老人,她这个媳妇都做不出来。
    还没到中午,二舅妈留着他们等大舅他们回来一起吃午饭,可秦慧娘嫌自己给娘家丢人,再怎么也要走。坐上牛车,陈发春挥着鞭子,车轮在雪地上艰难的行驶,留下一串长长的车辙印。随着车轮微微晃动,车上的女人,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无悲无喜。
    牛车再次驶过小河下面的路,陈发春下意识地回头,结果又看到了狗蛋儿,那小子插着兜儿,一派少年老成的样子,装作很酷的姿势,瞧着他们这边。
    注意到陈发春的视线,秦慧娘也抬头看去,见到一起玩耍的几个孩子后,才想起那是老林家的。
    “狗蛋儿,没见你们一起玩过啊。”
    陈发春淡淡哼了声,“太小了,不带他玩,免得被狼吃了。”
    秦慧娘轻声道:“人家才不怕狼,你从镇上回来不知道,这狗蛋儿不仅没被狼吃了,还领了头狼回来,天天给他们看家护院呢。”
    这一个村里的事,恁是旮旯里谁背后说了谁什么话,都瞒不住,更别说陈大山和别的女人私奔这种风流事。
    男人堆里谁和谁约着撒泡尿,抽根烟,都会提起这大山又拐了个媳妇,暗自艳羡,这女人堆里,谁和谁聊会家常,就会提起这秦慧娘命不好,管不住男人,还要养这一大家子,一下子成了男人不要的活寡妇。明里劝你不要伤心,暗里又和谁一起暗自取笑起来。这世上最不缺看热闹的人。
    这种事连林书都知道了,可知传的有多快。生产队唐队长都去陈家过问过。林书想起那日陈发春和他娘拉着粮食,想必是去换钱,听说他爹将家里的钱都给卷走了。
    这个年代没有互联网,交通工具不发达,不知陈家有没有去找过,但人走了不想让你找到,其实有可能根本找不到。就是没有介绍信,这两人想必是走不出县城。不过也说不定,不是也有人徒步走到省城,且不说他们身上还带了钱,走个猴年马月,也就到了。这多深的爱,才有这么大的勇气私奔,还是一个有十岁儿子的男人。不过农村结婚早,就云峰村好多都是十三四岁就婚嫁了,那陈大山估计也就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
    这两人还以为现在环境好了,不再是五十年代末的□□年代,可他们不知道迎接他们的是更乱的十年,待在云峰村,山高皇帝远,即使是动乱,也一下殃及不到这里。
    林书听完八卦没几天,却见陈发春找上了门。
    陈发春震惊地看着这屋里,其实方才看到屋外就已经惊讶得不行,那日路过没仔细看,这屋子外面跟换了样,屋内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站在门口,一股子暖意冲来,和他家冰冷如铁的屋子恍若两个世界。陈大山走后,家里没男人砍柴,陈发春有时候帮他娘砍柴,都是用来烧锅煮饭,哪舍得来烤火。
    再看屋内的陈设,整洁的炕上,铺着平整的棉毯,三床厚厚的棉被整齐叠放成方块,再看这墙壁,竟然是平整的红砖头砌成,地上也是水泥砂浆,踩过也不起尘土,而屋内几个孩子都穿着厚厚的棉衣,舒服地围着壁炉烤火。
    彩凤脸上红通通的,恍若变了人,以前他看见彩凤,还是一个晒得黢黑,脸上起皴的孩子,这才过了多久,就长得白白胖胖。
    看到狗蛋儿一家后,惊讶早已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这会一个小男孩,正背对着挤在狗蛋儿的椅子上,没骨头似的趴在狗蛋儿身上,胳膊圈着狗蛋儿的脖子,脸蛋窝在狗蛋儿的肩膀上,陈发春一时没认出来。
    小男孩蹭了蹭狗蛋儿,转过头来,看向陈发春,漆黑如墨的眸子没有丝毫表情地掠过他,又无视般窝在狗蛋儿身上,手里捧着一本什么小书在看。
    陈发春愣了下,倒是不认识脸,不过他很快注意到那只躺在狗蛋儿和小男孩脚边的灰狼,吓得后退几步。
    灰狼呼呼了声,林书撸了把灰狼的毛,灰狼才闭上眼。
    林书看向门口的陈发春,递过去一把凳子。
    “什么事?坐。”
    陈发春咳嗽两声,“灰狼借我两天。”
    林书轻笑:“这我可做不了主,你要看它答不答应。”
    陈发春看那灰狼,发憷,不敢打它的注意,也不敢靠近,只坐得老远,道:“听说你打了很多猎物。”
    林书似笑非笑:“野猪都被老林家吃了分了没我的份。”
    陈发春这才认真地看向林书,发觉不仅是彩凤,就连狗蛋儿都不是他见过的那个狗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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