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知修嘴撅了一角,沉默不语,余光静静瞥向旁边。
病房突然陷入寂静,只听得见刀削苹果的声音,很有节奏感。苹果皮一圈一圈浮在表面,没断没掉,显示这个人技术相当娴熟。
“拿着吧,”揭清洋捻掉果皮丢进垃圾桶,将一个完整剥好的苹果呈现在他面前。
“你想用一个苹果换我的原谅?”
“谁说要你的原谅。你原不原谅跟我有什么关系。贺老师,吃吧。”
贺知修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抬手接过,“谢谢。”
“是不是杀父仇人在你面前给你削了个苹果,你也会习惯性说谢谢?”揭清洋讥讽道,“真是有素质的文化人。”
刚到嘴边的苹果转而砸在他身上,“出去!嘶——”贺知修一动怒就没顾及到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有病就别乱动。”揭清洋眼疾手快地捡起苹果,跑去厕所洗了又重新递给他。
贺知修震惊瞪着。
“只是掉在地上,况且我在十秒内捡了起来,没细菌,怕你有芥蒂,我不是用清水洗了一遍嘛,快吃。”
“你。”贺知修瓷白的脸生出怒红。
“你真的很能忍啊,昨天那么生气都没动手,现在是不是想了?”揭清洋笑了一声,自己咬一口苹果,夸张地赞道:“好甜啊。”
“有事你就说,没事就出去,我要休息。”贺知修闭眼,不再看他。
揭清洋见他那副病弱弱又气急的样子,生出一点愧疚,“昨晚我的确是有那么一点冲动,那笔,我以后会赔给你,我是说以后,最快也得等我成年,至于打你这件事,放在昨晚那情况,我忍不了。”他愤愤咬了两口苹果。
“严佳佳不会喜欢你这样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已经心平气和,现在自己又非要往枪口上撞,他不怕贺知修知道自己喜欢严佳佳,就担心他不知道,这样挑明多好。
“那意思是说她喜欢你这样的?”
“我对学生没兴趣。”贺知修是非常无语且无奈,因为这种话是无厘头的,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人是不是有神经病。
“话不要说得太早,太满。”
贺知修睁眼,一字一句,“这种话,我能说满。”
“好,你自己说的。”揭清洋咧嘴一笑,一副目的达成的模样。
“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吗?”贺知修知道揭清洋昨晚为什么那么生气,中学生,太小,把爱情当命,但这种草木皆兵的,属实少,目前只遇见这么一个奇葩儿。
揭清洋走到门边,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对了,等你回学校,我会写检讨当着全班的面念给你听,但是那些话你千万别当真,肯定都是我编的。”
贺知修胃有一瞬间快被气炸了,“知道了。”这语气,很难把他当中学生看的,也很难忍住不上去揍他一顿。
“那再见,贺老师,好好养伤。我在九班等你。”揭清洋大口叼着苹果,洋洋得意地拧开门,“妈,我道歉道完了,咱们走吧。”
周傲清不信,想进去问问,被揭清洋一把抓住,“信我,妈,贺老师他不会怪我的,他特别有修养。”
走廊荡着中年靓女的声音。
“儿子,我想再看看贺老师,不要扯我!”
“他需要安静。”
“我不说话啊,”“……不行。”
揭清洋回学校之前去了趟花店,上次老板答应每天早上七点给他送花,爽约两天了得解释解释。
“老板,今天生意怎么样?”揭清洋熟门熟路地推开店门。
青年在给花洒水,黝黑结实的臂膀在五彩缤纷的花里穿来穿去,色彩相违,却格外和谐。
“我帮你,”揭清洋强行抢过青年手中的瓶子。
青年也没说什么,让他造。
揭清洋浇完水,又有模有样跑到包装区,蹲到一堆吸水海绵旁边,他从水桶拿出吸水海绵放进篮子里,开始观察花的种类,颜色,大小。
“这个你别动。”
“别怕,插花我会。”揭清洋挑选一枝粉色玫瑰,开始剪裁。
“你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这个?”青年坐在圆凳上,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望着神色谨慎的揭清洋吞云吐雾起来。
“我老婆喜欢插花,还报过班,你说这个有什么可学的,看两下不就会了。”
青年:“……”
揭清洋半天没有得到回应,“那个,我,还不是我老婆,正在追,快了快了。”
“今天你不上课?”青年抽完一支烟,又点了一根,伸手将店门打开,通气。
“就是来跟你解释这个事的,我前天打架被要求回家反省了,今天写完检讨,我妈才放我回学校。”
揭清洋喜欢粉色玫瑰,配花的时候,没配其他花,就放了一点粉色满天星点缀。
“为了女人打架吗?”青年吐出一圈又一圈白雾,在空中化成妖娆多姿的鬼,他痴迷地望着。
“算是吧,其实我平时是个挺理智,宽容的人,但男人总有一些原则性的东西不能触碰,忍不了,”他拿起一枝花,摇摇头,轻轻插进众花之间。
青年笑了一声,“年轻,羡慕。”无知。
“你也很年轻啊,老板,你叫什么名字啊,认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名字,好失礼。我先说,我叫揭清洋,”青年反手在柜台烟灰缸摁灭烟头,“胡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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