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快姜迟就有了一个接近萧同的机会。
今天狱卒来送饭时,饭桶里装的不是粗硬的死面窝窝,也不是清的几乎见了底的稀粥,而是满满两大桶鱼汤和三筐白面馒头。虽然鱼汤里并没有多少鱼,但好歹也算是沾了些荤腥,这对于那些在牢里几个月甚至是几年都没有见过油水的犯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犯人们闻到鱼汤的鲜味儿早已眼放绿光,恶狼扑食一般冲到门边去抢,有人跑得急不幸摔倒被踩在地下,竟然被活活踩死。有个年过六旬的老者虽然走得很慢,带也被人撞倒在地上,正当越来越多的人踩过去时,姜迟有些看不下去,挤到人群中想要去扶那个老人,一弯身,肩膀碰到了另一个人。
彼此对视一眼,会意一笑。
一人一边搀扶着那名老者站起来,姜迟对萧同点点头,淡笑道:“在下墨枭,皇都人士。”
“我叫萧同,潮州人。”萧同道,看了眼拥挤的人群,他摇了摇头,道:“牢中伙食太差,也难怪这这些人要抢要夺了,只是枉死了许多人的性命。”说着他对姜迟笑笑,道:“你怎么不去抢一碗鱼汤,一会儿可就喝不到了。”
姜迟笑道:“你不一样也没有抢么?”
萧同一愣,看看自己独立的床铺和书卷,摇了下头,笑叹:“我跟他们不太一样,家中有些闲钱,家父早已为我打点好了牢中的一切,所以吃喝都有人伺候,不用吃这些牢饭的。”
“这样啊。”姜迟装作了然的模样点了下头,又道:“不知你犯了什么罪,或者是得罪了什么人?既然你家世如此厉害,完全可以花几个银子将你赎出去啊。”
“赎?”萧同苦笑,“我倒宁愿家里不管我,而是把用来打点狱卒的钱都送给百姓,自皇上登基以来多次下旨减轻赋税,可潮州一带百姓所交的税金却一年比一年高,若独我萧家丰衣足食对酒欢歌,百姓们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对我来说牢里倒比外面清静,至少眼不见心不烦。”
“没想到萧兄看起来只是一个读书人,却如此心系天下。”姜迟道。
“无奈,家里却一直希望我能接手祖业,经营自家的船行生意。”萧同摇摇头,转身坐回床上捡起书继续读了。
萧同看起来对姜迟毫无戒备,所言不像有假,他心中,的确一片坦荡。
也就是说,此事连萧同也被蒙在鼓里被自己的父亲利用了。怕是直到如今,萧同还不知曹寻已死的消息吧。
微微皱眉,姜迟竟然有些同情起曹寻来了。生在帝王家,他自幼见惯了各种算计,被自己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利用甚至背叛的滋味儿有多难受,姜迟比谁都清楚。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慢慢的心就被磨砺得狠了硬了,若不是遇到楚凌,姜迟不知道有一天自己会不会就变成了一个冷血的怪物。
“子凌…”想到楚凌,姜迟眼中温柔了几分。估算着时间,现在楚凌应该已经被裘索救走了吧。还好在进入萧府之前他已经向裘索下了命令,如果双方在两日内断了联系,就让他来潮州大牢找人。
“今天的鱼汤人人有份儿!”在两桶鱼汤全部发放完毕之后,见还有人没有领到自己的鱼汤,于是狱卒喊道:“喝过汤的人靠边站,还没领过的站过来!”接着又有人抬了几个木桶来,里面全部是热腾腾的鱼汤。
“你!领了鱼汤了没?”见姜迟一直站着不动,狱卒隔空喊道。
姜迟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没有。”然后拿着碗过去了。
狱卒抬抬眼皮瞥了姜迟一眼,用勺子舀了一大块鱼肉在姜迟碗里,才继续给其他人分鱼汤了。
捧着汤碗回到自己的角落,神情凝重地望着碗中这些香气扑鼻的液体,他迟迟没有去喝。
今日之事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以往牢饭都是稀得如清水一般的米粥和硬得如转头一样的窝头,像今日这样又是鱼汤又是白面馒头可是破天荒第一次。不仅如此,以往的牢饭只够一百人吃的,所以大家才会疯抢,岂会如今日这般见者有份?
真的是王安之大发善心要改善牢里的伙食,还是这鱼汤中藏着猫腻儿?看到除了萧同有自己专属的饭菜之外,其他犯人都喝下了鱼汤,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吧,最终姜迟还是打消了顾虑,饮下了那碗鱼汤。
之后的接连几日,每日都有新鲜的鱼汤送来,而且是人人有份。许多犯人都是穷苦出身,何曾整日喝过鱼汤,是以都喊着“坐牢真他娘的比在外面还舒坦,这鱼汤那叫一个鲜!”
如此平安无事地渡了七八日,姜迟越发觉得事情有些怪异。按照姜迟的推测,王安之是替人办事,而且很明显是在针对他,既然如此就不该过了那么久仍然没有丝毫动静。
难不成一切都是他想错了,那日在衙门王安之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把他当作普通的杀人犯打算就这么一直关着等候秋后问斩?
就在姜迟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推测有误时,牢中突然响起一片哀嚎声。
很多原本站着或坐着的人都歪倒在地上,呈现出一种半昏迷的状态。
“他发烧了!“有人试着同伴额头的温度,喊道。
“他也是!”“这里还有!”
”啊啊啊!”有人惊恐地尖叫,姜迟闻声看到对方身边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那人身上正在往外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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