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样景物都具有了自己的特色,剩下的就是排列组合的事情了,以及在排列组合的过程中寻找一种协调感,让所有的景色都能够合情合理地出现在一幅画卷之上,而不是同在一张画纸上,还各自盘踞,无法相融。
它们可以是不同的,它们也可以具有自己的特色,但在画纸上,它们又应该是统一的,统一不妨碍矛盾,矛盾不妨碍统一,保持着自己的特色,又与其他的景物发生并不突兀的联系,这幅画就基本成功了。
在这份成功之外,师徒两人的画又明显不同,纪墨的画作不会附带那么强烈的致郁效果,而其他的效果,也似乎没有,看到他的画,好看是好看,却也就是好看而已了。
若说王子楚是写实画风,所画的必然都是看过的景色,那纪墨的画就会存在一些幻想中的存在了,树上垂落的藤蔓,飘在空中的花朵,斜斜雨丝带来的虚幻感……严谨到可称考究的雕梁画栋,便是放上比例尺也不会有什么偏差,但却又充斥着浪漫到极致的樱花,那似乎从未被见过的花朵,若云若霞,环绕在建筑之上,给人一种恍若仙境的感觉。
这种感觉,似乎也可称之为意境,但与王子楚的就截然不同了,而纪墨认为这并不是意境,只是凭借景物的描绘而带来的类同感。
这么说吧,画菩萨就能让人想到光明普照吗?不,那是因为菩萨本身就具有这样的意义,才会第一时间让人产生了联想,好似看到深渊地狱之景就会想到阴森恐怖的感觉一样,这并不是画师赋予画作的意境。
那么,把所有的画都附带上一样的意境,如王子楚的画作一般,就是成功了吗?
画的根本,可以相像,可以不像,但其中传递的东西应该是一样的,哪怕画有东西之别,西方的抽象画派甚至还一度流行,让纪墨难以理解的流行,但其中蕴藏的东西可以是相同的。
学无南北之别,意境也是。
写文章,写一篇描写景物的文章,想要表现的是欣欣向荣,还是伤春悲秋呢?全看文章的内容之中附带的东西,意境就是那层附着物。
画一幅画,写实的可以很像某个曾经看过的景色,特点都落在纸面上,如同文字描述之中客观存在的景物,但同样的景物,不同的人看到,感受也是不同的,开在崖边的花朵,有的人看到的是险峻之美,有的人看到的是顽强之美,有的人看到的是唯有这般险境才能酝酿出别具一格的美。
笔下,看到的就会被记录,记录的是花,也是看到花的时候感受到的那种情绪,无论是写是画,其中的情绪是不变的。
这就是意。
把这种“意”贯穿始终,让看到的人都能身临其境地与创作者产生同样的感受,达到共鸣的理解,就是意境了。
这时候,其实画的是什么,似乎已经不重要的,看到的是花吗?不,看到的是花上所附带的观感。
把自己的观感传递给别人,这是画作意境的意义。
纪墨以前对画作缺乏了解,更不用说什么东西方画作的异同了,也是这次开始学画才开始思考这方面的问题,他对西方画作的了解局限在油画写实,以及某些抽象画派的代表之类的,恕他内涵太低,实在无法理解抽象的意义在哪里。
景物不是景物,人物不是人物,非要去看其中蕴含的感情,这知己的门槛有点儿不那么平易近人啊!硬要说这是东西方差别使然,也实在是小看艺术的共通性了。
第266章
纪墨认为,那些对抽象画的吹捧之中必然有着水分,其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真的看懂了,又有多少人是穿凿附会,多少人是人云亦云。
诚实己心,纪墨就是不懂,于是在不懂的情况下他对抽象画派的些许看法也未必成熟,浅说理解罢了。基于他现在获得的知识来看,那种不通过具体的写实景物来表达意境的抽象画,比王子楚恐怕还要低了一等。
还记得那三个著名的层次是怎么划分的吗?第一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层,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层,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王子楚的画作是第三层,景物还是景物,意境已然不同,抽象画大概就在第二层,它的意境并不依托现实的景物,只是传达意境感情而已,山不是山,水不是水,于普通人的观赏度显然差了些。
纪墨觉得自己已经在向第二层挺进,不过实力所限,还无法把山水相融,看起来,哪怕同在一张画纸上,却也是两处风情,不与人同。
王子楚在这方面的经验局限在画作上,他画的时候知道怎样处理最好,看的时候也能觉出哪里不对劲儿,但要让他说出怎么改,或者说这种不对劲儿具体是怎样的问题,那就很麻爪了。
除非让他按照自己所想,再按照纪墨画上景物重新画一幅,对比之下,才能知道问题具体在哪里。
但,同样的景色,不同的人画出来带着不同的意境,也无法全然当做范本来看,只能说其中不合本心之处,必然是也要被更改的。
两人以画作交流,纪墨说了自己心中所想,王子楚静静听着,听完之后还有些恍然,像是上课的小学生得到老师讲授的知识,开悟了一样。
“竟然还有这许多说法!”
听到这种话,足够让普通人心态瞬间爆炸,什么意思,你啥都不懂就啥都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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