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远也未曾再在这里留下什么夹页做出说明,部分地方看得纪墨一头雾水。
至于用什么乐器,却不必多做考虑,这世间的乐声是相通的,琴声能弹的,箫声也能吹,换成别的乐器,或许感情之处有些不便,但大体上还是差不了多少的。
纪墨对着曲谱琢磨了几天,也实验了几次,能弹,弹下来很顺,听起来却差了些意思,并不能说十分动听,出色到压下旁的乐曲。
那么,为何《凤凰引》如此出名呢?
仅仅是看过了曲谱,系统就直接给了八点专业知识点,差点儿就把纪墨直接推到满分了,这曲谱,真的能够引来凤凰吗?
会不会就跟某些地方用来引蛇舞动的曲子一样,听起来也没什么特殊,但那种经过训练的蛇,会随之做出一些常人为之惊讶的反应来?
如果把凤凰当做孔雀,那么,这曲子是否奏出,孔雀就会随之开屏或者飞翔?
前提是,附近有孔雀。
纪墨想了想,知道闭门造车没什么结果,也没继续埋头苦死,算算时日,干脆去辞了王府乐师的职务。
管事见他来请辞,还有些意外:“好好的,怎么辞了,孝期过了,继续来就是了。”
知道纪墨父亲死了要守孝,却也没有见过守孝之前先辞工的道理。
“我父也是乐师,留下曲谱一部,此曲谱之中多有晦涩,需得专心研究,我便欲寻访妙音,他日,或可再入王府献技。”
纪墨说得客气,算是给自己留一条路。
他是不想靠着纪辰养的,迄今为止,他都未曾唤对方一声“父亲”,若要就此啃老,也未免脸皮太厚,那么,他日再来谋职,也是必然之事。
未必还是在王府,却也可留个念想。
管事没有多说,痛快给了纪墨一封银子,算是厚待了。
离了王府,纪墨就回去收拾行装,他的确是要出行的,旁的不说,先去见见孔雀如何,看看是否能够对这曲谱之音有所反应,再说下一步怎么奏这《凤凰引》,一路听得高山流水,也寻访一些妙音,若能增加一二感悟,也能有些收获。
本来,还有一条选择,可以跟王府的其他乐师交流,可孝期不好进府,也不好寻亲访友,倒不如索性到他处远游一圈儿,回来的时候,说不得也可奏一曲《凤凰引》,全了况远心念。
至于况远夹页之中所说的“此世之苦”,纪墨并未全信,也并非不信,世间能受非人之苦而得非凡之功的,必都可发出非凡之声,这也并非虚妄,但单独为了非凡之声而去专门受那些非凡之苦,似乎就有些本末倒置。
纪墨个人而言,是绝对不会去做那样的事情的。
为了能够奏乐而受苦,在他看来,其实是有些荒诞的,哪怕那乐声是说起来十分厉害的《凤凰引》,纪墨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只要有历苦的心境就可以了,至于真的受那样的苦,还是算了吧。不是怕受苦,只是怕受苦仍不可成,便连最后一个借口都没有了。”
只看系统给出的“8”分,纪墨就不得不重视《凤凰引》,可这样的重视却不意味着一定能够成功。
况远一生都未成一曲,他又凭什么呢?
任重而道远,先走着吧。
纪墨离开府城那天,纪辰来送他,也是最后一次问他是否回纪家,“你小娘还想着你……”
“若是每年与我烧纸,就不必告诉她什么了。”
纪墨的回答有几分狠心,他再次拒绝了纪辰想要给他安排的路。
“乐师,太苦。”
纪辰突然说。
纪墨愣了一下:“你也看了……”
话没必要说透,那曲谱本就是纪辰转手,其中夹页如何,他肯定也是看过的。
只不知道是况远同意的,还是况远不知道的,事实就是纪辰知道。
“未必真要如此。”
纪墨并不是很认同况远的做法。
纪辰却很迷信况远,“他既然那般说了,必然就是那般,我还说为何相见两厌,他却还能笑颜对我,原也是以此自苦……”
世间最苦,莫若情苦。
况远以此苦之,又让纪辰移他心意,他可曾真的属意自己,还是说,愿以此为情劫自苦以求超脱之音?
他想不明白。
他从来不明白他的心意。
也看不透他的真伪。
纪墨没有纪辰的那番纠结,听到他这样说,微怔,事实如何,现在的猜测也不过是猜测,再也无法证实了。
那些事,却也不那么重要了。
这方面,他没有跟纪辰多说,默默听了他两句牢骚,才发觉,可能人年老了就爱唠叨吧。
身上的钱财是做王府乐师时候积攒下来的,不多,却也足够行路了,短时间内,不必再为糊口操心。
纪辰送别的时候,又送了些钱财给他,纪墨收了,以前那些已经收了那么多,也不差这点儿了。
驴车缓行,纪墨没有从窗口回头看,只看到那路旁的青草柔韧,生机勃勃。
抬手一曲琵琶声,声入云霄第九重。
那声音渐行渐远,似有人与之道别,这一去,莫要相送,他日归来,再与君共叙别情。
这一年,纪墨出府城,寻孔雀。
一路山川不曾久驻,二十年后,方才回转,琵琶已经修补过,衣裳也见厚补丁,身上钱财,悉数成空,倒是那驴子,换了年轻的,精神抖擞,行入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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